第16章 血與荊棘之鬼·其壹

鎹鴉的話把五月嚇了一跳,也把一旁的池田婆婆嚇到了——不過池田婆婆驚訝的主要是一只烏鴉居然能如此順暢地口吐人言。

五月的腦海裏還在回蕩著鎹鴉剛才說的話

操縱血荊棘的鬼……要開始殺鬼了嗎?

她的日輪刀好像沒有拿在身上,該回桑島先生家取一下才是。

看她一臉呆滯,鎹鴉還以為她這是沒反應過來,頓時氣不打一出來,嘎嘎叫著,撲棱翅膀飛速俯沖下來,毫不留情地用尖銳的喙戳著她的腦袋。

“快點動起來!時間可不會等你!等天亮那只鬼就要逃走了!”

“我知道我知道!”

五月都快被它戳到天靈蓋穿孔了。

匆匆向池田婆婆道別,五月一路狂奔到桑島慈悟郎家裏,一把抓起日輪刀,準備就這麽去東北部的村莊了,然而還沒邁過門檻,鎹鴉又開始啄她腦袋了。

“隊服還沒穿!”鎹鴉像個老婆子似的扯著嗓子朝她大叫,“快穿上!”

“好的好的!”

五月趕緊扭轉腳步,又跑回房間裏。依照鎹鴉的指示,把一切都做得妥妥帖帖,這才踏出門外。

離開前,她不忘向桑島慈悟郎和善逸簡略地道了個別。

“獪嶽呢?”五月東張西望,但怎麽也沒看到他的蹤影,“他都不出來送送我的嗎?哼……真是個別扭的臭小子呢。”

“這應該是你第一次正式進行殺鬼的任務吧。”桑島慈悟郎輕輕拍著她的肩膀,不知道該說什麽話鼓勵她才好,只好叮囑說,“要小心啊。”

“好!”五月誠懇地點了點頭,露出輕松一笑,言語輕快,“我還要回來繼續學六之型呢!”

其實她心裏別說多緊張了。雖說偶爾她確實是會有那麽一點膨脹,雖說鬼殺隊的最終試煉她通過得並不困難,但是她很明白,待到遇見了真正窮兇極惡的怒鬼,以上幾點都是沒有用的。

深呼吸——深呼吸——

她努力穩住自己的心緒。

“那我走了……等一下。善逸你過來。”

忽然想起了一件頂頂重要的大事,五月忙把善逸拽到一旁,避開桑島慈悟郎疑惑的目光。

壓低了聲,她湊到善逸耳邊,小聲告訴他說:“要是下一次獪嶽再欺負你,你別憋著一聲不吭,直接去和師父說就好了——要是你不敢告訴他,和我說也沒關系。反正就是不可以藏在心裏,知道了嗎?我告訴你啊,有好多霸淩事件是因為受害者人的恐懼和沉默,而助長了那些霸淩者的氣焰,於是他們就更加自以為是,更加囂張了,受害者們便也就更痛苦了。你想想,這不就是個死循環嗎?”

“哦……”

五月的這番話,善逸有好多都沒怎麽聽明白,只大概聽懂了一小點,但是他能聽出五月話語中的關切。

他聽得出來的,無論什麽時候,五月說話的語調中都帶著一種極其柔和的質感。盡管總好像蘊含了一絲難以言喻的悲哀,卻不改言語中淡淡的溫暖。

這好像還是第一次有人告訴他,把所有的委屈全部都說出來也無妨。

鼻子一酸,他差點不爭氣地掉眼淚了。他努力把眼淚憋了回去,用力點點頭。

“我明白了!你也……你也……”他支吾了幾下,才總算突破了羞澀,大聲說,“五月姐這一路一定要平平安安的!”

五月忍不住笑了,用力揉揉他的腦袋,一不小心把他的金黃發絲薅下了好幾根。

看著纏繞在指間的頭發,兩人笑得更大聲了。

壓在心口的重負似乎倏地消失了不少。五月不再多逗留了,最後再向善逸揮揮手道別,她向著荊棘之鬼出沒的地方而去。

月上中天之時,她踏入了村口。

整座村莊籠罩著一股沉重的死寂,濃烈的血味將冰冷空氣中的每一絲空隙都填得嚴嚴實實。僅僅只是踏入其中,都讓五月感到一陣惡寒。

直覺在叫囂,大腦給出的最佳建議是快逃。鎹鴉同她說了,柱很快就會抵達這裏,癸級的她只需要盡力牽制住那只鬼就好了。但五月依舊是步入了村子,朝血腥味最濃的那一處前進。

每一家的大門都敞開著,裏面卻是空無一人,屋內有的僅僅只是空洞的黑暗罷了。五月努力不讓自己的目光瞥向屋子的內部——否則她的恐懼感會溢出來的。

繼續向前,腳下堅實的土地染上了血色。無數赤紅色帶刺的荊棘枝條交錯,在她眼前的是無比龐大的荊棘叢。

鮮血叢沿著荊棘的尖刺低落,早已斷了氣息的村民們就纏繞在荊棘之中。

五月用刀斬斷荊棘,伏低身子,緩步前進。她相信惡鬼就盤踞在荊棘叢的中心處。沿著尖刺滴下的血落在她的頭上,黏黏膩膩的,讓她很不舒服。

每走過一個村民的身邊,她都會停下腳步,探一探心跳。但每個人的身體都是冰冷的、沉默的,五月的希望漸漸下沉。她也幾乎快要變得冰冷而沉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