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第4/5頁)

她確實該好好休息了。

之後的一切,就在這個大雪紛飛的大年初一迅速拉開帷幕。

蕭錦琛看著宮裏這場大戲,看著她們哭、笑、看著她們嬉笑怒罵,看著夢裏的他一夜白發。

皇後薨逝,全國服喪,停婚喪嫁娶三日,停嬉戲鼓樂七日。

而此時,似乎天也為皇後娘娘的薨逝而難過,接連不斷的大雪紛紛揚揚,落滿盛京。

國喪三日,盛京的雪從未曾停過。

就在滿目縞素中,夢裏的皇帝陛下開始徹查宮闈。

蕭錦琛看著他查出了一堆又一堆的害蟲,看著他夜不能寐熬得燈油枯竭,看著他不敢再往坤和宮看上一眼,看著他就這麽衰弱下去。

可這有什麽用?

這十年……這十年裏啊,但凡他用點心,用溫柔和呵護溫暖舒清嫵,用所有的耐心傾聽她的心聲,是否結局就會不同?

說什麽都晚了。

舒清嫵就這麽撒手人寰,只留他一個忍一夜白頭,曾經說好的白頭偕老,最終只剩他一個人獨活。

之後的歲月,成了一出沉默的啞劇。

蕭錦琛看著夢裏的他殺了很多人,懲罰了許多牽連者,看著他直接關了慈和宮,公主送去淩雅柔宮裏,皇弟們他親自教。

然後,就是那一封藏在禦書房的遺詔。

蕭錦琛冷笑:這就舒坦了嗎?

其實並沒有,夢裏的他不過是按部就班安排後事而已。

他把自己能做的事都做完,把想到的都安排好,在皇太弟二十歲那一年,獨自一人攀登淩雲山。

蕭錦琛看著他披著一頭白發,踽踽獨行,蹣跚來到淩雲山頂時,竟也是異常的震撼。

他隱約猜到了他為何而來。

就因如此,蕭錦琛心裏越發的煎熬,他希望這一切都不是真的,可當他看到滿頭白發的自己踏入淩雲殿時,一顆心還是沉了下來。

蕭錦琛從來不信神,可萬念俱灰時,卻打破了自己的所有堅持。

他還是來求神拜佛。

蕭錦琛跟隨他進入大殿,此時是寒冬臘月時,亦是新一年初雪。

白發蒼蒼的他孤獨跪在空寂的大殿裏,對著神像喃喃自語。

蕭錦琛聽不到他在說什麽。

只是那種寂寥和孤獨,啃食著他的心房,他眼前的墨色,也映襯著夢裏人的內心。

自她走後,天地皆蒼茫。

蕭錦琛看著他似乎把心裏事都說完,然後便開始磕頭行禮。

他做這一切的時候,都有著從未有過的虔誠。

一個頭、兩個頭,蕭錦琛沉默看著,跟著夢裏的他一起磕,最終磕到九十九之數,磕到了眼前一片昏黃。

就在頭暈

目眩之時,他聽到自己蒼涼的聲音響起。

“天神在上,我蕭錦琛一生不求人,也從未有過虔誠信仰,現在卻跪在天地之間,祈求蒼天降我一個心願。”

“我蕭錦琛為先帝嫡長子,十歲立為太子,二十繼位,成為大齊皇帝,年輕力壯之十二年間,為國盡心盡力,夙興夜寐,殫精竭慮,未嘗有一絲懈怠。大齊行至今日,已繁榮鼎盛,有朕之年,朕鼎力而為,無朕之年,也全憑後來人評說。”

夢中人繼續道:“作為皇帝,朕無愧於心,無愧先祖,無愧天下蒼生,亦無愧蒼天。”

確實,哪怕蕭錦琛自己,也敢如此擲地有聲。

一陣冷風拂過,吹動了蒼松上的浮雪,浮雪紛紛而落,在殿外的積雪中落下一個又一個印跡。

夢中人的聲音堅定而有力度:“我不求再世為皇,不求來生高官厚祿,也不求下一世富甲天下。我只求我的妻子,來生可以福壽綿長,平安喜樂,瀟灑一生。”

他話音剛落,一陣鐘聲從遠處傳來,震徹宇內,響徹四海八荒。

夢中人緩緩閉上雙眼。

而此刻的蕭錦琛,卻仿佛被一只巨大的手攥著,把他從夢中白發蒼蒼的蕭錦琛身上剝離開來。

蕭錦琛漂浮在虛空之中,他看著天地之間的蒼茫大雪,心裏卻有著不一樣的感悟。

今生的舒清嫵,確實算得上是平安喜樂。

這一瞬間,蕭錦琛想明白很多事。

他回憶起今生的那個初遇,當時舒清嫵也是坐在如意閣的床榻上,用那一雙醉意朦朧的眼睛看著自己。

當時那雙眼眸裏,對他是否有恨?又是否有怨?

蕭錦琛看不透,也評判不出來,但是他可以肯定,當時舒清嫵的那句話,給了他心中所有疑惑最肯定的答案。

當時的舒清嫵說:“我以為,陛下不會來了。”

她一直等不到的,每次醒來都不在身邊的皇帝陛下,在舒清嫵心裏,似乎真的不會來了。

當時的她是她,可他卻不是他。

隆慶元年冬日的那初次落雪,不是她突然改變脾性要當浮一大白的理由,前世裏永遠等不來的夫君,委屈而憋悶的一生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