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第3/5頁)

蔻兒下意識點點頭,少頃片刻,她突然哭出聲來。

“奴婢,奴婢不是故意的……”

期期艾艾的哭聲在整個坤和宮中蔓延,明明是冬日最美的初雪時節,卻無人有心再去賞景。

他們的心也隨著這紛紛揚揚的大雪,寒冷成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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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到這裏,蔻兒已經破罐子破摔了。

她的所有害怕和膽怯都已隨風而去,仿佛是個木偶人一般,絮絮叨叨說著今日發生的一切。

她知道,如果現在不說,她就再沒機會說了。

蔻兒道:“當時娘娘那麽問,奴婢下意識不想告訴娘娘,就道外面有祭典,不很要緊,但是娘娘聰慧慣了,她一下子就猜出來不對。”

“娘娘逼問奴婢,奴婢不敢說,可是娘娘卻又問安國公及夫人在何處,這個奴婢更不能說了。”

蔻兒其實很清楚,說了舒清嫵肯定郁結難消,她本就已經病入膏肓,若是她說了實話,後果不堪設想。

但是舒清嫵身上皇後的積威還在。

她便是病痛難消,也長時間昏睡不醒,卻就是能一眼就嚇得蔻兒說了實情。

“可是皇後娘娘又再三質問,奴婢不敢再欺瞞皇後娘娘,只得說定國公及夫人在奉先殿,奴婢原以為娘娘就此放過,卻不知為何娘娘一下子就猜出來是新後封後大典。”

把這一切都說完,蔻兒竟也覺得放松了。

她不是個能耐得住性子的丫頭,整日悶在坤和宮,她如同坐牢一般,只覺得渾身上下難受得不行,但她膽子小,也不過今日被聽風鼓勵一句,才敢出去跑一圈。

可就這一圈,卻要了她的命。

蔻兒嗚嗚咽咽哭出聲來:“奴婢真的只說了那麽一兩句,可娘娘太聰慧了,她什麽都猜到了。”

周嫻寧卻搖了搖頭。

她坐在地上,目光裏有著無法釋懷的心疼:“娘娘總是怕陛下另立新後,自從在坤和宮關起門養病,這種擔憂就越發深重,其實不是娘娘聰慧,只是娘娘不想再堅持下去了。”

“陛下另立新後,有了新的女主人掌管後宮,娘娘就不用再苟延殘喘,這樣人不人鬼不鬼地活著。”

但蕭錦琛聽了卻心如刀割。

舒清嫵沒有打破砂鍋問到底,她也未曾問陛下在何處,她只是問自己的父母今日進沒進宮,卻能從宮人閃爍的言辭中尋到自己想要的那個答案。

其實,她不過是不想再支撐下去。

她太累了,這麽多年,她拖著病體努力支撐,半年來渾渾噩噩,夢裏不知身是客,不辨歲月春秋,分不清親人朋友,除了周嫻寧,她已經不認識所有人了。

這些人還被她叫在口中,不過是她腦海裏的念想,實際上,她對他們已經全然失去了渴求。

她不在貪婪於從他們身上汲取愛意,也不再去努力獲得誇贊,她就這麽日復一日昏睡在安靜的坤和宮,似乎要把這幾年缺失的安眠都補回來。

直到她睡夠了,才選了個初雪的好天氣醒來。

周嫻寧懂得舒清嫵,直到她最後一定是解脫了的。

她問蔻兒:“娘娘最後可留下話?”

蔻兒道:“娘娘最後說,這樣也好。”

這樣也好。

她似乎是真的放下了。

周嫻寧眼中憋著的淚順著眼角滑落,她踉踉蹌蹌起身,拖著遲緩的步子回到床畔邊,她坐在自己習慣坐的矮榻上,對著已經閉目安眠的舒清嫵道:“娘娘覺得好,那就很好。”

然而這時,蕭錦琛卻聽到他自己暴怒的聲音:“這樣怎麽好了?!朕覺得不好,哪裏都不好!”

蕭錦琛不能控制夢境,他只看到自己沖到床邊,對著床上早就沒了生息的舒清嫵大喊:“皇後,你看看朕啊!你怎麽可以離開朕!”

可是舒清嫵卻已經不能回答他了。

周嫻寧擡頭,看向這個已經也已經癲狂的男人。

她跟在舒清嫵身邊時間最長,早年雲霧故去,雲煙出宮嫁人,舒清嫵身邊就只剩她一個人可以依賴。

但舒清嫵不是個容易敞開心扉的人,許多事她都不肯說出口看,是周嫻寧慢慢觀察,細心察覺,才漸漸明白她的內心。

舒清嫵有一顆脆弱的心,可她卻又無比堅強。

她缺少家人的關心和疼愛,缺少來自丈夫蕭錦琛的體貼和慰藉,因此內心是極度脆弱的。可在經年的教導之下,她又從來不肯認輸,做任何事都要做到最好,否則決不罷休。

她是個很矛盾的人,可卻又有著單純善良的心。

周嫻寧道:“陛下,娘娘太累了,就讓她休息吧,好不好?”

夢裏的皇帝陛下無話

可說。

蕭錦琛的目光卻挪到舒清嫵臉上。

已經仙逝的她臉上一片平和,唇角甚至還帶著笑意,在她依舊有著病容的臉上顯得有些怪異,卻也能證明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