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許秋來沒時間往回看,她的時間至多不到二十秒。匆忙拎起女警被綁的雙手,半攙半摟著女警,拿出負重一百米沖刺的勁頭,跑過了房屋轉角,才倉促問她:“還能跑嗎?”

女警脖子上還有勒痕,煞白著一張臉,咬牙答:“可以。”

人背後的尼龍繩結綁得太復雜,實在解不開,許秋來幹脆順手抱起胡同裏人家放窗台的泡臘八蒜的玻璃罐子,高舉砸碎,撿起最大的玻璃碎塊,用鋒利的切口兩秒鐘將繩子劃開。

整個動作行雲流水,一氣呵成。

“轉過這條巷子,你往右,我往左,他一個人追不了咱們兩個。”

許秋來做出決定,她的聲音冷靜肅穆,嫣紅的唇瓣啟合。

女警覺得面前站的仿佛不是一個年輕女孩兒,而是在對下屬發號施令的頭兒。

她從未料過自己的人生竟會出現這種狀況,這個幾天前才見過面的女孩兒,竟會在她人生最絕望恐懼的時刻,以這樣戲劇性的方式從天而降。她快速抖落身上的繩索心中有太多的疑問和不確定,但最後只是深深看了許秋來一眼,“保護好自己。”

又凝重道了一聲:“多謝你。”

女警的牙關和脊背在顫抖,但她覺得自己一生都沒有跑過這麽快過。

她不願讓身為普通人的許秋來陪自己共同涉險,但她也清楚,匪徒剛剛已經被徹底激怒了,對方身上有木倉,兩個人一同被抓到的後果不堪設想,此時最好的辦法,就是照女孩的話,往不同的方向跑分散那人的精力,拖延時間以等到警隊救援。

她被挾持時,身上的通訊和定位設施都被扯下來扔了,隊裏當時為了保障自己的安全,按這群匪徒的話退出巷子之外。

胡同巷子一片低矮的建築和復雜的地形決定了這邊不適合警方大部分救援行動的施展,她需要考慮到,對方不是單獨犯罪,而是一個團夥,如果不能在第一時間將所有人制住,不止她們,這巷子裏往來的任何普通人,都有可能會遇險。

她需要時間傳達信號,通知隊裏立刻行動,趕在他們窮途末路、狗急跳墻之前,將所有匪徒一網打盡。女警不知許秋來和對方恩怨,事實也並不像她以為的那樣,綁匪有二分之一的幾率來追自己。

如果她知道對方十有八九會去追趕許秋來,她無論如何不會同意這個分頭跑的辦法。

別人不知道,許秋來卻是清楚的。這個陰狠毒辣的三角眼和她之間積怨已久,她的第六感從來敏銳得出奇,之前去南巷,許多次對著電腦覺得汗毛倒豎,回頭一看,就是這個人在盯著她。

她就像卡在他喉嚨裏一顆不上不下的魚刺,之前如果不是顧忌著金哥,花斑蛇恐怕早已經一百次把她扔內海裏喂魚了。

所以她到底為什麽要給自己找麻煩?

許秋來邊跑一邊後悔,她的身體速度已經開發到了極致,卻還是隨時能聽到身後如影隨形的腳步聲,以及男人喉嚨裏壓抑而暴躁的臟話,因極度憤怒而含糊不清的低吼。

他果然看清把自己踢進河裏的人是她了。

許秋來對這邊的地形不熟悉,腦子在跑動中飛快運轉,企圖找出脫身的辦法。然而這個世界並非每一次絕境都有翻轉的路,當她又一次轉過拐角,瞧見那巷子盡頭一片隔開內海與胡同的白玉欄杆時,便明白事情糟糕了——

沒辦法再往前走了。

全世界只剩身旁那條巷子裏越來越近的腳步聲,她的心提到嗓子眼,腳輕輕一點一點後挪,單薄的身體整個收緊,抵在居民樓外墻微微凸出五英寸的水泥柱背後。許秋來平日嫌棄自己太瘦,此時此刻,她真恨不得自己變成一張紙片,在墻上貼起來,任何人都看不見。

她知道自己膽子大,但她從未敢想,自己的膽子竟大到這種地步,近乎是孤注一擲地搏命。

她賭這條巷子視野開闊,沒有遮擋物,一眼能瞧見盡頭,從心理學的角度,沒人會選擇這樣一條路逃命,也不敢藏身在這樣的地方,因為一旦被發現,她根本無處可退。

可如果許秋來沒轉進這條岔路,再往前就出北巷了,外面是更平坦開闊的主幹道,人來人往,對方手上有木倉,一旦脫離了小巷錯綜復雜的地勢,視野開闊起來,她更沒有藏身的地方,還極有可能將危險轉嫁給其他無辜路人。

木倉管擦著磚墻發出刺耳的悶響,男人的腳步慢下來,他的視線落在這條巷裏每一個可供人藏身的地方,陰冷威脅的聲音逼近,在許秋來的耳中逐漸清晰。

“……從老子手上跑了一回,你以為還能跑

第二回 ?今天這些條子是你引來的吧,一次一次壞我大事,我早告訴過金哥不能留你,老頭偏不信,我今天就打穿你的腦袋,也好讓他在監獄裏呆得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