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許秋來接到電話的第一反應是懷疑自己聽錯了,要麽是華哥在惡作劇,下午還在講台上閃閃發光講未來智能時代的人,怎麽會忽然病危呢!

反復確認後,才聽華哥解釋道,“被酒店的高空墜物砸中了腦袋,流了好多血,我想你們平時關系這麽好,過來看看他,可能能讓他最後開心點兒……”

華哥舌頭打絆,快要編不下去,硬著頭皮往下撒謊,許秋來卻信以為真。

她的耳朵貼在手機上,胸口起伏,喘息困難。腦子全然空白了兩秒鐘,反應過來,慌不擇路拿了玄關的鑰匙和大衣往醫院跑。

陸離的安保級別那麽高,華哥那麽厲害,怎麽會出事呢?

東西怎麽偏偏砸他頭上?

許秋來失魂落魄趕到醫院,鞋帶都散了也不知道,進門才發覺自己腿抖得不像話。

她扶著急診室門框,瞧著那拉緊顯示正在搶救中的白色簾布,腳下一軟,差點沒站穩。

還是華哥眼疾手快,一把接住她扶到椅子邊。

心頭一萬匹草尼瑪奔湧而過,陸離出的什麽餿主意?怎麽辦?好像把姑娘嚇狠了?

秋來討厭醫院這個地方,討厭那無孔不入的消毒水味兒,也最害怕這樣視覺裏遍野都是白色的場景。

從前她父親是是這樣,母親是這樣,她曾目送著在這世上最親的兩個人,蓋上白布推進太平間、推進焚化爐。

那種感覺太暗無天日、太刻骨銘心,許秋來的記憶卻叫她一刻也忘不掉,清晰可辨地將每一分鐘所有細節刻入腦袋裏。

那天,媽媽呼吸機上拉成直線的不再起伏,一模一樣長鳴的滴聲和此刻重合起來,竟讓她險些分不清此刻是現實,還是墜入了回憶中。

急診室一片嘈雜和喧嚷中,不知哪張病床的醫生開口說話,宣布聲格外清晰,他冷靜報告了死亡時間,然後致歉:“對不起,我們已經盡力了,請節哀。”

再稍後,有人被蓋上白布推出來。

許秋來呆滯地望著床朝她推過來,又被跟在移動床周邊的醫務人員撞到一邊,踉蹌兩步退到墻角。

半晌,她才聲音沙啞回頭看華哥:“那不是陸離,對吧?”

“當然不是!”

華哥大駭,連連擺手,意識到自己再不說實話可能真的會把人嚇傻:“他應該沒有那麽嚴重……我剛接到電話,說燒水壺是從三樓扔下來的,沖擊力沒那麽大……”

酒店的層高米數一般不會太高,許秋來用物理知識換算了一下,柏霖酒店那邊高度每層大概是3.1米,三樓就算9.3,一個酒店標準的電熱小水壺重量不超過一千克,不計空氣阻力,沖量為9.3kg=m/秒,設接觸時間為t,沖擊力就是9.3/t牛。

得出答案的一瞬間,她更切實地感受到了現場有多危險,急道:“那麽大的沖擊力落頭上,是真的能砸死人的!”

華哥這下也不知道找什麽借口了,他一個老實人徹底被逼到無話可說的境地。

“其實我當時看是擦著邊下去的,可能就有點兒腦震蕩,血流的有點多……”

許秋來坐下來,不再開口說話了,她渾身脫力,鬢角的碎發垂到下巴,也沒有擡手的精神理一理。

其實數字並不能準確算出世上所有的東西,不可控因素實在太多,她只能寄希望於,陸離真像華哥說的那樣幸運,只被擦到了一點點,沒有大礙。

靜靜聽著急診室此起彼伏的呼吸機聲,秋來不知坐了多久,終於想起開口問華哥,“陸離他是怎麽被砸到的?”

華哥一字不添老實陳述,“六點鐘教授們聚餐,他被灌了很多酒,剛吃完飯出來就說難受,叫我去買漱口水和濕紙巾,清理幹凈扔垃圾時,水壺就從樓上砸下來。如果暫時從目前的條件來看來,嫌疑人應該不是蓄意的,是場意外事故,警方現在已經將人控制拘留,律師在準備起訴。”

“那房客他為什麽要扔水壺?”

“說是裏面不幹凈,聞到了死老鼠味。”

……

許秋來怒不可遏,世上的人真是千奇百怪,就因為這個奇怪的理由,他差點害死一個能為全人類做出貢獻的天才。

時針指到正九點時候,白布終於被拉開。

醫生團隊出來交涉,“片子結果已經出來了,你們陸少除了中度腦震蕩之外,顱內沒有出血點,算是不幸中的萬幸,只是創面有些大,他之前血流得太多,我們緊急給他輸了血,現在先推到手術室縫合傷口,黎主任會親自主刀,盡最大可能保證縫合質量。”

黎主任這種非重大疑難手術不上的外科聖手,好不容易休假被一通電話緊急召來,只為做這種小醫生的縫合工作,心頭別提有多委屈了,偏偏許秋來還頗不信任拉著他的手道:“醫生,這真的是一顆價值千金的腦袋,能改變互聯網進程的腦袋,你千萬要小心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