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演講足足持續了兩個半小時,會場幾乎沒有一個人提前離席。

直到結束前幾分鐘,許秋來才如夢初醒自己該走了,尿遁背著包,趁著黑暗一路往禮堂後門小跑出去。

Q大人從來不憚掩飾他們對知識的崇拜與渴望,演講才結束,掌聲雷動,瞧著底下人的陣勢,陸離預感不對勁,會場工作人員才開始陸續指揮學生離席,他便把帶來的助理小展昭塞給校方應付,趁機背著電腦腳底抹油溜了。

說是溜,其實還是沒逃過幾個面孔熟悉的教授湊過來與他交流寒暄。有的是給他上過課的老師,還有賀教授的同僚,還想請他吃飯。

陸離再怎麽不知道尊師重道,又怎麽能讓一群上了年紀的老頭子請客,一群人說著話往校外走,陸離背好單肩包,手剛插進褲兜裏擡頭一望,迎面就在人群中看見許秋來。

她太好看,太打眼了,黑色長發全部往後紮成馬尾,額頭飽滿,眼睛明亮。

放在人群裏就開始發光,教人怎麽能不一眼看見她?

明明還隔著十字路口,陸離的心跳久違地開始不受控,那該死的多巴胺又一次湧上大腦皮層。

陸離只能極力告訴自己收回視線,臉色越發煩躁冰冷。

十字路口的紅燈倒計時結束,兩邊行人開始通行,陸離徑直朝前走,目光別朝一邊,口中回答著教授的問題,在中間斑馬線與許秋來擦肩而過。

在許秋來眼中,陸離就是目不斜視從自己身邊過去了。

他的身形瘦削頎長,眼尾淚痣昳麗,面孔疏離冷漠。脖頸裏掛著耳機,穿著她第一次在網吧見到他時那件寬松的黑色連帽衫,仿佛他們從未認識過一樣。

許秋來原以為自己能保持冷靜,然而才背過身,走到馬路對岸,胸口的不適就一陣陣湧上來。

這種感覺,在許秋來不到二十歲的人生裏實在太陌生,她不知道這叫做心痛。

堅強一點許秋來!

不能沒出息,兒女情長英雄氣短,想要成事誰不得扔掉一些東西?

明明是她自己先放棄的,不要給自己後悔的余地。她在心中打氣,道理許秋來都懂,但是不管怎麽勸慰自己,呼吸還是悶得不行,像有人拿一把小錐子在她胸口一下一下,挖得鮮血淋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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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離不見得好受。

滿桌子山珍海味食不下咽,平日對外稱自己從不喝酒的人,這晚教授們敬過來,他幾乎來者不拒。他有點喜歡上那種被酒精把感知神經麻痹的滋味了,至少這樣能讓他忘掉一些東西,做事情有著不再瞻前顧後的勇氣。

夜色漸濃,教授們各回各家,陸離喝得眼尾發紅,被華哥扶回停車場。

陸離被灌完酒後,腦子其實還算稍微有點清醒,只是不能那麽靈活地運用肢體,動作有些笨拙而已,沒有忙著上車,他厭惡極了身上黏糊糊的感覺,叫華哥去買了漱口水和濕巾,將身上的酒氣清理和擦洗趕緊,然後迎著夜風在馬路邊坐下來靜思。

沉默半天,只覺得元好問真是出了一個千古難題,問世間情為何物?直叫人生死相許!

他憂郁地回首自己二十三年的人生,覺得自己明明沒做過什麽壞事,為什麽初入情場就如此坎坷?

為什麽上天要捉弄他?給了他那麽多東西,偏偏吝嗇於給他心愛的女孩的愛情。

漱口水瓶身太滑,陸離滿肚子都是酒,手指頭有點不利索,擰了好幾次沒把蓋子擰上,生氣地站起來打算把東西扔進垃圾桶。

才走了幾步,變故就在這時發生,餐廳樓頂的高層酒店不知是哪層樓,扔了樣東西下來,夜色中,甚至連華哥這樣的頂尖高手都沒來得及反應,東西便砸在陸離天靈蓋上,直接給他聰明的腦袋瓜開了瓢。

陸離在華哥焦急的喚聲中半晌沒回神,他顫巍巍伸手往頭頂輕輕摸了一下,指尖就沾滿了稠濃液體。

他茫然看著不遠處那個摔癟的小燒水壺,終於反應過來,原來是這東西把他腦袋砸破了。

帶著血腥氣的液體順著他頸後凹陷的線條流淌到背心,陸離的身體搖搖欲墜,快暈眩了。

連華哥這個鐵血硬漢,都被自家少爺這似乎馬上就要告別人世的樣子嚇得驚慌失措,連忙打電話給醫院,確認好指定的醫生和急救準備,又叫陸家的律師和助理過來處理後續事宜。

“太疼了,”陸離虛弱靠在華哥,只有進氣沒有出氣,悲傷開口:“這個……這個水壺到底從幾樓扔下來的?我、我是不是要死了?”

華哥用脫下來的西裝外套幫他緊緊壓著傷口,在餐廳門口緊急喚來泊車小弟開車,就把人往車上抱,“陸少,你別說傻話,保存體力。”

陸離今天要是有個三長兩短,他鐵定失業,以後上哪兒再找這麽高薪舒服的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