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好,是該先看爺爺。” 淩勝樓說。

他朝池世秋微微頷首,扭頭對胡子陽說:“胡導,借你藝術指導幾分鐘時間。”

胡子陽:“沒問題。”

他便和盛慕槐走了。

哇,他看起來好有氣勢,小榮泠春看著淩勝樓的背影星星眼想,就像電影裏師兄的樣子。

池世秋坐在原地未動,回頭凝望著鏡子裏粉墨敷面的自己,對化妝師說:“麻煩您幫我勒頭吧。”

盛慕槐盯著遠處低垂的帷幕。

她不知道要說什麽。剛剛撲過去抱師兄,似乎是太不矜持了。可故人重逢的喜悅過去,心裏又還是有氣。

大師兄就在自己的身後,不用回頭也能感覺到他不容忽視的強大氣場。好像這麽多年,大師兄把自己包裹的更密不透風,也更無堅不摧。

可就是這樣,不聲不響消失七年的大師兄,才顯得更……可惡。

大家明明一起在鳳山長大,一起灑過汗,流過淚,不知在台上演過多少別人的悲歡,說好要患難與共的呀。

淩勝樓看著盛慕槐氣鼓鼓的側臉,有很多話想說,又無從開口。

比如,我有你所有演出的錄像,這些年感覺太苦了就靠它們撐著,一遍一遍,連錄像帶都花了;又比如,我很想你,我去香港前在你們校門口站了兩個小時,卻沒有等到你出來,可心裏卻松了一口氣,因為我不知道看到你,還有沒有離開的勇氣;再比如,我不是故意不告訴你關於我的一切,只是過往的黑暗太多,沒辦法自私的讓別人承擔。

可最後,千言萬語都匯成一句問話:“槐槐,你這些年過得好嗎?”

“挺好。” 盛慕槐悶聲說。

“別的人呢?” 他問。

“我覺得你應該自己問他們。” 盛慕槐回答。

見淩勝樓不講話,盛慕槐又怕自己說得太重了,幹巴巴地補充道:“班主和薛爺他們應該都很想你。”

二麻子更是每次見面一喝醉都要絮叨多少遍大師兄和青蓉,以前多開心的一個人,哭得眼淚鼻涕都出來了。

鳳山啊鳳山,沒一個人是圓滿的。

淩勝樓沉默半晌,說:“我這次回來,一定會聯系他們的。他們……都在做什麽?”

師兄這麽個肩寬腰細的大高個,還跟在自己身後,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讓盛慕槐詭異地起了點愛憐之心。

她說:“班主和成業哥開了家小超市,笑蘭姐和梅姨都在幫忙,現在生意很不錯。笑蘭姐的兒子今年三月就滿七歲啦,叫做侯尚鯤,是個很聽話的男孩子。二麻子哥在深圳開出租車,好像一個月賺的也挺多,至於青蓉,現在是演員,還會參演我們這部戲,你肯定知道了。”

“聽上去大家都過得不錯。” 淩勝樓說。

“哪裏,心都缺著一塊呢。” 盛慕槐有些嘲弄的說。

淩勝樓並肩和盛慕槐走在狹窄的堆了布景道具的過道裏,兩人手背不經意地微微碰觸,他心裏缺的那塊很輕易的就被填滿了。

只有槐槐在身邊的時候,他覺得自己活得像個人。

兩個勝望班的小夥子說笑著從對面走過來,看到班主,一下站得筆直。

淩勝樓用粵語說,有姑娘在,往旁邊讓讓,他們兩個偷瞄了班主身前的靚女一眼,立刻閃到兩排座位的中間,兩人按住椅背連跳了幾排座位,這才停了下來。

他們互看一眼,臉上露出了八卦的表情。這幾年他們團隊參與了那麽多電影的拍攝,遇見過那麽多有名氣的女星,可從沒見班主和哪個女的私下聊過天。

“是不是班主在大陸的老相好?” 一個人問另一個。

那個給了他腦袋一下:“噓!找死啊,這種事情我們自己知道就好。” 班主可從不允許別人議論他的私事。

***

爺爺穿著厚重的棉襖,坐在沒有觀眾的觀眾席。

舞台上空無一人,四周還堆著些砌末,可他靜靜在這裏一直坐到現在,也不知道在看什麽。

盛慕槐帶著淩勝樓走到他身邊的時候,他並沒有很驚訝的樣子,而是露出了笑容:“你這小子終於回來了。”

淩勝樓叫了他一聲:“爺爺。”

盛春問:“你現在在首都住哪兒?”

“現在住王府飯店。” 淩勝樓恭敬地回答。

“回都回來了,怎麽還住飯店裏,這也不像樣子。我們在萬順胡同還有一個空房間,你要不搬過來吧?”

盛慕槐說:“爺爺,大師兄現在是勝望班的班主了,要跟他那班兄弟住一起。” 整個太平園都是他的,他怎麽還會來擠咱們的大雜院。

“他們都是大小夥子,又不要我和他們睡一張床。” 淩勝樓立刻說:“謝謝爺爺,我今天就收拾行李搬過去。”

盛慕槐:“……” 好吧。

現在南屋三間房,左邊隔成了兩個小房間,中間是客廳,爺爺和盛慕槐住在右邊隔出的兩個房間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