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演完自己的部分,盛慕槐沒有走,她還想再多看一些小榮泠春的表演。

休息的時候,胡子陽的大哥大響了。他聊天的語氣少有的正經官方,掛斷電話後,滿面春風地說:“勝望班已經到首都了,還帶著一批訂制戲服,要登台的演員明天都去太平園試戲妝和服裝。”

盛慕槐沒參與戲服制作的事兒,不解地問:“怎麽戲服會到香港訂制?”

胡子陽解釋:“咱們投資人從香港,台灣和海外購回了一批民國時候保存完好的頭面,其中也包括辛老板的一批頭面。大小榮泠春的戲服都是根據辛老板留下的照片和影像找香港、台灣的老工匠手工制作的,可花費了不少功夫。”

“他可真走心。” 盛慕槐感慨的同時又覺得很幸運。對勝望班班主的印象一下就拔得非常高。

胡子陽點頭:“廢了那麽多心思,就是要還原出一個絕代風華的名旦。” 他對池世秋和萬星明期許地說:“所以,明天請讓我見識到一代名旦榮泠春的風采。”

盛慕槐從片場回到家的時候已經是晚上六點半了。

爺爺見她周身都像裹了一層寒霜似的,心疼地問:“怎麽樣,外面冷吧?”

“嗯。” 盛慕槐朝暖爐靠攏。

“所以下次要主動穿毛褲,聽到了嗎?” 爺爺說。

“嗯嗯好的好的。” 盛慕槐點頭如搗蒜,爺爺這才滿意,坐在盛慕槐旁邊問:“今天第一天拍攝怎麽樣?”

“很順利,我都是一條過的。在冰上跑圓場和在板凳上站蹺都沒出差錯。” 盛慕槐語氣裏有求表揚的小驕傲。

“滿招損,謙受益。”爺爺彈了下她腦門:“——再接再厲。”

盛慕槐揉揉腦袋,嘟囔說:“劇本裏的榮老板可溫柔了,才不彈人腦門兒呢。”

“這才是‘但見新人笑,那聞舊人哭’呢!” 爺爺用韻白念道,一手仿佛在虛空中扶住水袖,擦了擦並不存在的眼淚。

“不不不,辛老板永遠是我心目中的number one。” 盛慕槐趕緊說,盛春忍不住笑了。

爺爺這些年越來越快樂,對戲曲那種純粹的熱愛又煥發了。他身體恢復得很好,甚至比在槐上鎮時還健康,都這把年紀了,還每天跟師兄在院子裏練功呢。

吃飯的時候,盛慕槐說:“明天我們要去太平園試妝了……”

太平園是鼎成豐科班當年禦用的場地,辛老板組班後也曾經多次在太平園獻唱,它對爺爺和李師伯來說都有著非同一般的意義。

“太平園不是荒廢了二十幾年了嗎,劇組好像把它租下來又復原成民國戲樓的模樣。您們……想去看看嗎?”

李韻笙和辛韻春對望了一眼,往事浮上心頭。

李韻笙說:“我們是外人,你們在拍電影呢,不好去看吧?”

“李師伯,您在戲曲界輩分那麽高,這電影又是鼎成豐科班作為原型的,導演巴不得您能提點一二呢。您說一句話,可能電影就受益無窮。”

“我就怕這個。韻春他不想讓別人圍著,我一去,你們劇組裏那些戲校的孩子和京劇團的演員就都知道了。”

也是,盛慕槐遲疑了。爺爺臉上也有一道疤,如果和李韻笙一起出現,也太引人遐想了。

“這樣吧,你帶你爺爺去看看就行了,我總有機會去看的。”

爺爺是想去的,他說:“別聲張,我坐在台下看看舞台就行。”

既然那斷瓦頹垣都能重建,昔日輝煌的見證者也自可以去緬懷一番吧。

***

太平園始建於清末,曾經是設茶座的戲園,但在爺爺他們登台演出的時候,已經改成了新式戲院。

雖然建築外觀仍舊保留傳統,內部重建的舞台卻寬敞明亮,有聲光電等現代設備。除了樓上的包廂仍設茶座以外,上下兩層樓都改成了西方劇場式的連排座位,一個戲院共有八百座。

盛慕槐和爺爺走到太平園外,已經很驚嘆。

那掉漆的柱子和殘損的牌坊整修一新,寫著“太平園”繁體字的招牌重新掛在樓門上。門口放著寫戲碼的水牌子,還停著幾輛黃包車,有人進進出出搬運戲箱,好像時光又倒退回六十年前。

跟著搬戲箱的人進去,劇場的燈大亮著,照得舞台和四周一片通明。那些低垂的絲絨帷幕,雕花的欄杆,歷歷在目,盛春看得仔細,一切都同從前沒什麽分別。

昨天和盛慕槐聊天的李場務過來,見到她身後還跟著個老人家,有些驚訝,盛慕槐笑著介紹:“這是我爺爺,和戲曲也有些淵源,今天來看看。”

“是盛大爺啊,您好您好。” 李場務熱情地打招呼,又對盛慕槐說:“我帶你去化妝室吧,導演說你熟悉辛老板化妝的方法,讓你替池先生和小萬化妝呢。”

“好,爺爺,你跟我一起去吧?” 盛慕槐回頭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