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最近臨縣把他們那個明朝古神嶽廟重新修繕,對外開放了。這廟規模很大,最有代表性的景點就是那個十八層地獄的古雕塑群。縣政府為了抓住這個噱頭,就想開廟那天找咱們演些關於因果報應的戲。我說我們能演《目連救母》,你和勝樓可以演《活捉三郎》。因為有財政資助,他們給的報酬也挺高。”

“那太好了。” 盛慕槐高興地說。活捉這出戲也練了不少時日,但畢竟戲裏涉及鬼魂,一直沒找到演出機會。

“就是對方還有個挺苛刻的要求。”

盛慕槐擡頭。

“他們希望你們能加個下高的動作,要疊三張桌子往下翻,說這樣場面才火爆。”

下高就是從幾米的高空中翻騰而下,是京劇武生、武旦的傳統絕技,現在幾乎已經絕跡了。

“不行,我不同意。” 爺爺說。

“槐槐又不是武旦,這種高台動作哪裏是那麽容易練的?一不小心可能會摔成殘疾。而且活捉裏根本不需要這個技巧,這根本就是亂加動作。”

“我也是因為這樣沒一口答應下來,想聽聽你們的主意。” 於學鵬說。

盛慕槐思考了一下,覺得下高雖然危險困難,可也不是只有武旦才能練的,徐派戲《綠珠墜樓》裏的綠珠是花衫應功,不也從高樓一躍而下,還是難度極高的吊毛變僵屍嗎?

所以這要求雖然苛刻,卻不是不能挑戰,畢竟演出這些老劇的機會太少了,能抓住一個就是一個。

“爺爺,我想試試。” 盛慕槐說。

“不行。” 盛春的態度卻很堅決:“這才給你多久的時間?這可不是鬧著玩兒的。”

“班主,這出戲要什麽時候演?” 盛慕槐問。

“還有一個半月。”

“爺爺,一個半月的時間總夠我練的了。我本來跟著大師兄練毯子功,早就能夠翻一張桌子了。” 盛慕槐據理力爭。其實按道理來說一個半月練這門絕技是夠嗆,但是她有系統,不是不能嘗試的。

“我說不行就是不行,我寧願教你的戲永遠上不了舞台,也不想你在台上出個好歹來。” 爺爺斬釘截鐵地說。

他頭一次對盛慕槐那麽嚴厲,甚至連句多余的話都沒說就走回了房間。

於學鵬說:“槐槐啊,你爺爺說的也有道理。是我考慮得不周全,這確實有些危險。”

“班主,我會說服爺爺的,你接下這個活吧。” 盛慕槐說。

“這……”

一直一言不發的淩勝樓開口:“一口吃不成個胖子,一個半月你也練不成三張桌子。不如讓班主跟他們討討價,看疊兩張桌子成不成。這樣難度減低了很多,你說服了爺爺,我陪你一起練。”

於學鵬說:“這倒是可以,我想兩張桌子也已經很不容易了。他們是不知道《活捉三郎》這出戲,要是看過,肯定都不會提出什麽加桌子的要求了。”

盛慕槐說:“那就拜托班主了。爺爺這邊,我會說服他的。”

盛慕槐心裏仍然決定要跳三張桌子,但是她可以先用兩張桌子的高度說服爺爺,等練成了翻三張桌子的絕技再展示給他看,那時候他自然也就沒理由反對了。

她是下定決心了,不撞南墻不回頭。

推開門,爺爺在往爐子裏加煤炭,盛慕槐說:“爺爺,於班主答應去問神嶽廟,看能不能只疊兩張桌子出演。”

盛春火鉗一放,看向盛慕槐:“你這孩子怎麽不聽勸呢?”

“爺爺,《活捉三郎》這出戲多精彩啊,咱們又下了多少功夫啊。可是如果不在舞台上演出來,又有誰能看到呢?還不是像衣錦夜行一樣。”

“我知道您教我的都是私房戲,旁的地方已經沒有幾個人會演了。我也不知道如果我去首都了,還會有多少機會演它們。我只是想讓更多的人看到您教的戲,讓他們都記住,原來還有這樣特別、與眾不同的戲。”

在她穿越前,京劇的同質化現象就非常嚴重了。別說辛派,就是四大名旦的戲,能上演的也只是那老幾出。隨著老藝術家一個個去世,許多精彩的劇目也成為絕唱。

盛慕槐不願讓這樣的情況再發生。

她要把辛派戲演出來,演給所有人看。不管他們是看熱鬧的遊客,還是特意買票欣賞的戲迷。

她相信辛派戲的魅力能讓人們只要看過就不會忘記。

“那你也不能拿身體去拼。我的戲沒人演,一個觀眾都沒有也無所謂,你要是有個好歹,爺爺怎麽原諒自己?” 盛春問。

“爺爺,不會的。我答應你我一定好好練,保護好自己的安全。再說淩勝樓都已經能翻三張桌子了,有他幫著我,不會有意外的。”

盛春嘆了口氣:“你打小就死倔死倔的,那時候要學戲,叫你穿三天蹺,你也是不但不肯脫,還硬要練站。我是拿你沒有辦法。現在就是我不同意,你也會偷偷練私功,然後練好以後在我跟前表演,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