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7章(第3/5頁)

藺效早已清楚事情來龍去脈,不必打開,也知道無非是將他明升實降、遠遠調離長安的旨意,以求最大限度清除太子身邊的隱患。

倘若他身上沒有另一塊女宿令牌,皇上無需顧忌太子的三年固陣之說,這上頭寫的多半就是賜死他的旨意了。

他譏諷一笑,這就是帝王之家,利益永遠淩駕於親情之上,信義隨時可以用來出賣。

將密旨放於燈上點著,他鄙薄地看著跳躍的火焰,皇伯父當真屍毒入心,全無心智,倘若他若存心要造反,又豈是區區幾道旨意能壓得住。不說別的,阿寒明日能否順利登上帝位,就全在他一念之間。

紙張極為脆薄,點火之後,火苗很快將密旨燒得蜷縮卷曲,轉眼便化為他腳邊的一堆灰燼。

他跨過灰燼,走到門邊,外頭早有宮人捧著縞服在外侯著,見藺效出來,忙上前幫藺效著上縞服。

藺效任憑宮人伺候穿衣裳,淡淡看著覆蓋著厚厚白雪的廡殿頂,不必回頭,他也知道有人在一旁等候他拿主意,沉默良久 ,開口道:“皇上殯天,四處發喪,籌備太子登基之事。”

那人應聲,下去安排。

藺效冷冷看一眼身後的含元殿,人人只道帝王家繁花似錦,恐怕沒人知道有人根本不稀罕生在帝王家,他已經無從選擇自己的出身,但倘若可以,這輩子他都不會願意子孫後代再卷入這樣的爭鬥中來。

皇上駕崩,吏民數百,皆縞服送喪。

數日後,阿寒繼位,改國號為隆元。下旨封藺效為成王,另賜成王府。

過兩日,緣覺等人做完最後一場法事,幫洗清怡妃命格中的罪孽之後,便請清虛子開始換魄陣最後一步,揭開鎮壓蕙妃的靈符,送她上路。

這陣法需得三日三夜方能完成,阿寒跟劉冰玉守在陣法之外,從頭到尾含淚看著蕙妃的屍首,足足三日三夜未合一眼。

等陣法完全結束後,阿寒便下令滿天下去找尋恰好那個時辰出生的嬰兒。

沁瑤知道此事之後,密切關注進展,每日藺效回來,便纏著他打探最新消息。

所幸事情遠比幾人想象得順利,不出半月,便在長安城郊一戶讀書人家尋到了恰好那個時辰出生的嬰兒。

清虛子和緣覺得到消息,連夜跟著阿寒第一時間趕到那戶人家,卻是戶讀書人家,因祖上有恒產,家境殷實,夫妻自小訂親,鶼鰈情深,可惜成親數年一無所出,一朝得女,恨不能捧在手心,待之如珠如玉。

等孩子抱出來,是個女嬰,生得白胖結實,緣覺和清虛子湊近一看,一眼瞥見孩子耳垂上的朱砂痣,跟阿綾生前一模一樣,越發篤定。

去別處打探回來的人回消息說,說來也怪,那晚那個時辰出生的嬰兒,別處均未發現,獨有長安城郊這一個。

兩口子知道阿寒的身份之後,頓時有些手足無措,眼見年輕皇帝及一僧一道只顧對著繈褓中的孩子淚流滿面,更是面面相覷。

阿寒見嬰兒臉上一片祥和,已再看不見半點怨悲之意,心中悲喜交加,哽聲道:“阿娘上輩子被皇權害得郁郁寡歡,最後還落得被奸人所害的淒慘下場,這輩子便讓我這做兒子的用皇權護她一世安寧,再不讓她受半分委屈。”

清虛子和緣覺紅著眼圈,滿心悵惘,重重地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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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多以後

正是長安春日,思如齋裏牡丹、茶花開得正艷。

院中站了好些下人,全都圍在溫姑身旁,害眼饞癆似的看著她懷中那個虎頭虎腦的小郎君。

這孩子不過半歲大小,生得粉雕玉琢,胖乎乎的白糯米般的臉頰,一雙眼睛如洗過的黑瑪瑙似的,又圓又亮,漂亮得驚人。

他身量比同月的嬰兒來得高壯,被溫姑穩穩當當抱著,胖乎乎的小手裏抓著一朵剛被他殘忍揪下來的牡丹花,心不在焉的,不時轉動小腦袋往院門口看。

“我們小阿大在等阿娘回來呢,是不是?”溫姑努著嘴笑問他。

阿大聽了這話,仿佛被挑起了說話的興致,胖胖手指頭往院門口一指,開口道 :“噠噠,啊,噠噠噠。”聲音清脆如豆,聽得人心都化了。

可惜他奶聲奶氣說了一大串,手舞足蹈,架勢擺得頗足,發出的卻全是“啊”、“噠”的聲音,好比天書。

溫姑卻仿佛聽懂了似的,忍笑附和道:“阿大在告你阿娘的狀是不是?阿娘出去了這麽久,我們阿大都想阿娘了,阿娘怎麽還不回來呀。”

阿大嗚了一聲,臉上露出極委屈的意思,湊到溫姑跟前,用黑葡萄似的眼睛看著她,胖乎乎的手也跟著輕輕拍打溫姑的臉頰。

溫姑可受不了這樣裝可憐的攻勢,每回被這孩子盯著這麽一看,她就再也沒辦法硬起心腸了,“阿大乖乖的,你蔣三伯伯明日大婚,你父親和阿娘去盧國公府幫忙去了,這個時辰估摸快回來了,咱們阿大再等等,阿娘該回來的時候自然就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