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慢著!”這時跪在阿寒右側的一名男子忽道,“春翹娘子,當初你將咱們選為金屍候選人的時候,曾說過做與不做全憑我們自願,如今我們已然獻了投名狀,玉屍娘娘卻分明更屬意這位道兄,敢問若最後選了這位道兄做金屍,玉屍娘娘又打算如何處置我們幾個?”

他長得白凈文弱,聲音也比常人氣弱,似有什麽不足之症,雖然是詢問的語氣,但仿佛因已明白自己不過白忙一場,說話時一字一句,咬得格外用力,分明帶著強烈的不平之意。

這人沁瑤和藺效都認識,正是那日在南苑澤摟著繼弟屍首哀泣的唐慶年,都驚訝於他這個時候還有膽量跟玉屍討說法,也不知是不是這些年被小唐夫人給壓制得太慘,心性與常人有異。

春翹本來正噙著冷笑等曾南欽自剜雙目,聽得唐慶年這麽一說,轉過頭,斜眼看著他道:“這世間的事哪有這麽多道理可講?你雖遞了投名狀,玉屍娘娘卻沒有非你不可的理由,如今好不容易有個難得一見的純陽之軀,不選他做金屍選誰做金屍?至於怎麽處置你們麽——”

她聲音一頓,露出個極為殘忍的笑容,“難得你們生的時辰好,元陽又未曾泄過,雖做不了金屍,做個兇屍卻綽綽有余,一會倒也不勞煩主人,就由我出手,用咱們天陰教的法子把你們做成兇屍,你不是要替你亡母報仇嗎?有我相助,保管讓你變得極兇極煞。”

唐慶年和曾南欽聽了這話,面色一變。

曾南欽極陰沉地掃一眼春翹,緩緩將對著自己眼睛的匕首拿下,掃視左右一圈,看準退路,忽然縱身一躍,發足朝著殿門狂奔起來,許是求生心切,全部內力瞬間被調動,速度簡直堪匹良駒,眼看就要逃出殿外。

春翹怎容他在眼皮子底下逃出,立即高舉右臂捏個響指,冷笑道:“不識擡舉!既然不想做兇屍,那就做點心吧。”

對僵屍們喝道:“將他撕了吃了!”

殿中相對站成兩排的僵屍聽得這聲號令,頓時齊齊舉臂,屈爪成鉤,如同野狗撲食一般朝曾南欽撲去。

殿中亂作一團。阿寒暫且無人看管,被撇到了一旁。

清虛子等人看得真切,此時不出手何時出手?趁亂先將阿寒擄回來再說。

幾人各持法器,正要殺入殿中,緣覺也欲召喚守在偏殿門外的眾徒擺陣,忽聽身後傳來一聲極滲人的聲響,仿佛有人在暗處橐橐冷笑,卻又因隔著無形障礙,這聲音送到眾人耳裏時又多了幾分飄渺虛幻,讓人忍不住疑心是錯覺。

與此同時,殿中的寒氣驟然加重,幾乎呵氣成冰,連點在殿幾處長明燈都噗的一身,齊齊滅了。

無邊黑暗中,清虛子和緣覺心中掠過一陣狂風,齊聲大喝:“這孽障來了,當心——”

兩人各自退開,雖自負法術,仍不敢與玉屍正面交鋒。

沁瑤一驚,猝然回頭,就見不遠處立著一個模模糊糊的影子,昏暗中發著幽幽碧光,煞氣湧動,不動不響,看著分明像——一尊玉像。

玉屍!沁瑤瞳孔劇烈收縮,這東西究什麽時候到了他們身後?

見師父和緣覺如臨大敵,開始各自施法布陣,沁瑤忙習慣性地伸手探向脖頸,欲要驅動火龍,誰知觸手處空空如也,才猛然意識到噬魂鈴已不在她身上。

她面色一沉,轉而探向懷中去取符紙,誰知就是這一耽誤的功夫,迎面撞來一股極大的煞力,這煞力繞過清虛子和緣覺,猶如一雙巨爪,徑直抓向她面門。

沁瑤連退幾步,情急之下,捏個破地獄咒,飛出一符,喝道:“破——”

沁瑤自小苦練,功底紮實,從念咒到飛符,一招一式無比板正,若是尋常鬼魅,不過一招便可扭轉乾坤,可玉屍何等邪性,沁瑤這符咒於她來說,簡直連撓癢都算不上,來勢不曾稍減,仍抓向沁瑤雙目。

只聽一聲劍鳴,眼前寒光一凜,卻是藺效揮劍擋在沁瑤身前,那怪力觸及赤霄,仿佛吃了一痛,迅速往後一退,中途又似不甘,轉而抓向緣覺。

雖逃過了一劫,但因這煞力太強,沁瑤和藺效仍被那股煞力的余威震得後背撞上隔扇門。那隔扇門本就虛掩,這樣一來便徹底撞開,兩人一前一後跌落到主殿當中。

阿寒冷不防看見沁瑤和藺效,先是一呆,隨後狂喜道:“阿瑤!世子!”

春翹見到沁瑤和藺效也是嚇了一跳,想起之前被藺效毀了一件趁手的兵器,新仇舊恨齊齊湧上心頭,本想繞過沁瑤,殺氣騰騰奔向藺效,見他似乎頗為在意眼前這位貌美少女,念頭一轉,幾步上前,惡狠狠拍向沁瑤的天靈蓋,道:“找死!”

沁瑤忙側頭躲過,雙肘撐著地面,狼狽地向後挪開幾步,等拉開一個較安全的距離,便飛起一腳踢向春翹的小腿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