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清虛子轉頭看向這來者不善的年輕人,皺了皺眉道:“這是府上大公子?”

裴氏夫婦也暗覺奇怪,怎麽大郎臉色這般難看,轉而一想,大郎素來不喜怪力亂神一說,對僧道之流頗有微詞,想來是看家中請了道士,有些不虞吧。

忙對裴紹做個告誡的眼神,轉身為清虛子做介紹道:“正是犬子。”

裴紹對父母丟過來的眼風視而不見,徑直走到幾人跟前,冷著臉問:“這是在做什麽?”

“大郎。”裴林微帶著慍意看向兒子,“這位是青雲觀的清虛子道長,慣會捉妖除祟的,咱們府上近日鬧得這麽兇,你母親前些時日打聽到道長的大名,今日特請了道長來家中察看。”

“捉妖除祟?”裴紹臉更陰沉了幾分,“不過發了幾次夢魘,一無人受害失蹤,二無人親眼見過所謂’怪物’,想來不過是疑心生暗鬼,自己嚇唬自己罷了,又何須請了這些玄黃術士到家中大動幹戈。”

裴林不防兒子說話這般不留情面,語氣裏甚至還隱含著對父母行為的不屑,只差沒給他扣上一頂“愚昧盲從”的帽子,臉上便很有些掛不住,輕喝道:“大郎,你母親和我連夜噩夢,好些時日未曾好眠了,辦法想了不少,統統無用,如今好不容易請了清虛子道長來府中除祟,你不說幫著殷勤招待,只顧陰陽怪氣做什麽。

又回頭對清虛子笑著做解釋:“我家大郎在滄州大營裏廝混了一年,想來營中操練頗為辛勞,性子變了許多,有些狷介之處,還望道長莫要介意。”

裴紹臉上本來始終維持著山雨欲來的陰沉,聽裴林說出這句話,雙手微微握了握拳,旋即緊閉嘴巴,再不多言。

清虛子先見他語氣不善,一副找麻煩的模樣,本已意動,此時聽了裴林這番解釋,也不接茬,施施然轉過身,用寬大的袍袖拂了拂無涯鏡。

就見鏡中景象倏然變幻,原本濃聚不散的黑霧消失不見,緊接著,光潔可鑒的鏡面便如同衣冠鏡一般照向裴公子,連同他身後的裴氏夫婦也一並籠罩在內。

沁瑤心中一動,忙轉頭往鏡中一看,靜靜等了半晌,鏡中卻再未出現先前的黑霧,只映出裴公子帶著幾分疑惑的惱怒面孔及清晰可辨的輪廓身形,他魂魄清寧,渾然不見異象。

裴氏夫婦不明白清虛子為何好端端將法器轉向兒子,驚疑不定道:“這是?”

清虛子心中猜測落空,愈發疑竇叢生,只得暫且收回無涯鏡,看向裴氏夫婦道,“裴大人,裴夫人,依你們二人夢中所見,與貧道前些時日收服的一批邪物倒很有些相像,方才貧道用法器窺了窺,探得那邪物每夜都來你府中作祟。你們睡夢中本就魂魄不穩,受了那邪物釋出的邪氣沖撞,故而才會飄蕩到花園中,窺見那邪物的形貌。”

沁瑤聽了深以為然,也就是說,裴家人並非夢中生出幻境,分明是魂魄從身體逸出,親眼見了那邪物,不明就裏,反以為是做夢。

清虛子說完,沉吟片刻,又問:“敢問府上近些時日可有人去過五牛山?”

“五牛山?”裴林有些奇怪,“西郊那座五牛山?不曾去過。”

“怎麽不曾?”裴夫人欽佩地看一眼清虛子,溫和地糾正丈夫道,“大郎從滄州大營回來,不正好路過五牛山麽?”

“哦?那這就說得通了。”清虛子點點頭,捋須思忖道,“許是裴公子途經五牛山,落在了山中邪物的眼裏,那邪物一路尾隨裴公子到了府內,其後便開始作怪。”

是這樣嗎?沁瑤暗暗皺眉,僵屍有形有質,從五牛山行到長安城內,無論怎麽掩蔽行跡,難保不被人給撞見,繼而掀起軒然大波,怎會像現在這般悄無聲息。

裴氏夫婦見清虛子已猜到怪物的來歷,心中添了許多底氣,忙道:“那道長打算如何對付這怪物?”

清虛子擡眼看向那扇朱門道:“上回貧道和徒弟在五牛山捉屍,因數目太多,我跟徒弟精神有限,難免逃脫一二,府上這位恐怕便是其中一只,它既每夜都來磨纏,今夜自然也不會例外,貧道即刻跟兩位徒弟布好陣守在此處,待它來時,務必將其一力除去,以永絕後患。”

“那就再好不過了。”裴林臉上直如撥雲見霧,瞬間亮堂了不少,忙懇切道,“道長施法時需要我等做些什麽,直管吩咐,”

清虛子暗暗掃一眼面無表情的裴紹,微笑道:“晚間貧道做法時只需將花園空出,屏退左右,莫讓人前來相擾便可。”

裴氏夫婦應了,歡天喜地地下去做準備,裴紹在原地靜靜地看著清虛子等人,過了許久,才隱含戾氣轉身離去。

到了晚間,清虛子便吩咐沁瑤和阿寒取出引魂幡,插於供桌上,又奉上三支煉魂香,將那扇朱紅小門打開,放一碗雞血於門外地上,靜靜等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