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到了山水樓,兩人剛到樓上,臨旁一間雅座正好有人往外一瞧,忽笑道:“世子,三公子!”

說著便起身迎了出來。

藺效和蔣三郎見是寧遠侯家的陳四公子,算得相識,不得不止步打招呼。

“難得在此巧遇,世子,三公子,不與我們同飲幾杯麽?”陳四慣來會與人打交道,藺效和蔣三郎又是長安城裏數一數二的貴人,早存了拉攏結交之意。

藺效和蔣三郎還未說話,雅座又有人出來,語調愉悅,“十一哥,蔣家三哥。”竟是夏荻。

雅座裏頭還坐著好些勛貴子弟,都紛紛笑著起身,邀二人入內。

蔣三郎無可無不可地笑笑,由著陳四拉著自己進雅座,藺效看見夏荻,心裏隱隱有些不快,可眼見蔣三郎已經進了房,夏荻又一徑拉著自己不放,只好也入了座。

兩人坐下,陳四忙令店家添菜添酒,孔胖子在旁展開紙扇,故作風雅地扇了扇,覷著蔣三郎道:“三公子,得有小半年沒在樂坊酒館見過你了,前日聽說你將府中姬妾一並散了,怎麽,三公子是要自此轉性,做柳下惠了麽。”

蔣三郎眼睛看著手裏轉動著的酒杯,嘴角雖仍含著笑意,目光卻倏的冷淡下來。

陳四見未來妹夫一張嘴便得罪人,心裏暗罵他好沒眼力價,也不看自己跟對方的交情,蔣三郎這號人物是隨便誰都能上趕著打趣的麽?活該被對方甩臉子。

又隱隱替妹妹渝淇扼腕,分明容貌才德都不差,偏被父母指給了孔維德這二貨。

可終歸是自家人,該維護的體面總需維護,忙岔開話題,對蔣三郎和藺效笑道:“世子,蔣三公子,方才你們二位不在,沒聽到劉二公子說起最近的長安奇聞呢。”

藺效知道他們素來喜歡流連花街柳巷,所謂長安奇聞,無非就是誰家青樓妓館又來了什麽新人,哪位官員又有了什麽風流韻事,光想想便覺得無趣,當下淡淡一笑,並不接話。

蔣三郎也很是意興闌珊,身子懶洋洋往椅背上一靠,道:“哦?什麽奇聞?”

“說是永樂坊新開一家小明波樓,裏頭一位頭牌名喚春翹,生得妖嬈多姿,凡見者無不為其神魂顛倒,近段時日在長安聲名大噪,劉二公子前日有幸一睹真顏,方才一直贊不絕口呢。”陳四笑道。

劉二公子應和似的點點頭,不無遺憾道:“模樣端的是世間難覓,身段更是沒話說,只不會說中土話,每常說話,無人能懂,當時同去的也有不少江南才子,聽了說既不像吳語,也不像淮語,有人猜測,此女許是從東瀛渡來,怕讓人知曉身份,偏扮作江南人,我等愛她風流貌美,也懶得細究。”

夏荻大不以為然,嗤笑道:“連中土話都不會說,想來不過皮相生得略好些,就把你們一個個給迷得這般神魂顛倒。虧你們還常自詡歡場高手,也就這點出息?而且自古以來,世間女子各具風情,各花入各眼,你們覺得貌美,興許別人覺得不過爾爾。”

劉二公子嗟嘆:“夏公子你是不知道,每逢此女掛牌接客,小明波樓均座無虛席,人人懷揣萬金,眼巴巴地等著做她的入幕之賓。偏這位春翹娘子與其他女子不同,不愛才華和財帛,只愛顏色,每回自行挑選恩客,非俊少者不能得其青眼。我去過幾回,砸進去了好幾千兩銀子,喝了一肚子茶水,連春翹娘子的手都沒摸著。”

藺效在旁聽了,心中冷笑,這等故弄玄虛的手段,何其無聊淺薄,偏也能引得這些人欲罷不能,將其當作寶貝似的趨之若鶩。

想到此處,甚覺無趣,身子雖還坐在那,思緒卻已飄到明日花朝節上,暗想沁瑤不知何時才能出來,自己做的安排她會不會喜歡。可惜他自小將心思放在習武學文上,不常出□□樂,對女兒家的喜好知之甚少,而今對如何哄得沁瑤高興都毫無頭緒。

想著沁瑤戴著那根雪中尋梅簪該是嬌美,心中的期待和渴望如同外頭酷暑蒸騰下的熱浪,一陣陣奔湧而至,怎麽也壓抑不住。

孔維德搖著肥碩的腦袋道:“噫,無趣,這春翹娘子只愛男子的皮囊,可見其胸襟見識著實有限,難道她不知道這世間才高之人大多生得尋常,而那些形容俊美者往往才疏鄙陋麽。”

他挾酸帶怨,只顧自己說得痛快,卻不知此話一出,將席上藺蔣夏三人統統貶斥為“才疏鄙陋”之輩了。

陳四簡直恨不得跳起來掌摑孔維德一頓,此子但凡張嘴說話,必將同席之人得罪一大半,偏還不知道藏拙,凡事都愛發一番議論,簡直氣得死人。

所幸藺效想著心事,恍若未聞,蔣三郎和夏荻全當孔維德放屁,只顧在一處討論花朝節出門遊樂之事,惟有一個劉二公子滿臉失落,連嘆道:“不知何時才能有幸與春翹娘子*一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