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馮初月站直身子,理了理身上皺巴巴的裙裳,渾然不覺自己的狼狽,輕聲給藺效見禮道:“馮氏初月見過公子。”

說完,一臉希翼地看著沁瑤,像是在等著沁瑤為她做引薦。

沁瑤自初見馮初月,已經經歷了無數驚濤駭浪,早對她建立起了厚厚的防禦機制。可以說,不管馮初月做出什麽驚世駭俗的舉動,沁瑤都不會覺得意外。

眼見她頻頻對自己示意,沁瑤豈能不明白她想做什麽,但沁瑤下意識地覺得藺效不比夏荻之流,不但不會受用對方的主動攀扯,說不定還會生出惡感。明顯是兩邊都不會討好的事,她何苦作筏子。

於是只管緊緊閉著嘴巴,裝作看不到馮初月拋過來的眼風。

藺效自乍然看到馮初月以這等狼狽的姿態從供桌下鉆出來,便隱約猜到了她的來歷,想著今夜沁瑤無故失蹤,只怕跟這位馮小姐脫不了幹系,心裏不免生出一陣嫌惡,極為冷淡地點點頭,便不再看馮初月。

馮初月沒能從沁瑤嘴裏探聽到藺效的底細,不免有些失望,對藺效寡淡的態度倒也不以為忤,只偷偷不住眼地打量藺效,見他從衣到袖,無一處不精致華貴,腰間一塊麒麟美玉,更是明潤瑩澤,絕非凡品,便猜到藺效恐非尋常的世家公子,沒準還是宮裏頭的王爺哩!

只是不知這樣的人物,怎麽就跟阿瑤認識了?

她隱含羨意地看著沁瑤,想起上回在靖海侯府門前遇見的夏公子也是呼前擁後、周身貴氣,不免對沁瑤生出刮目相看之感,暗下決心,往後一定要跟沁瑤常來常往,也好順便多結識些長安城裏的貴人。

沁瑤哪有功夫揣摩馮初月的那點小心思,全副心神又放回殿中的戰況,羅刹暫時被緣覺和師父縛住,但渾然不像靈力受損的模樣,殿中的陰寒之氣未有稍減,它甩動起鬈尾來依然威風凜凜。

沁瑤一點也不覺得奇怪,羅刹怎麽都是鬼中將軍,能令天下惡鬼都臣服於其腳下,可見其靈力之強。要將其降伏,恐怕絕非尋常陣法和法器能為之,少不得是一番惡戰。

她回頭見馮初月仍光著眼睛打量藺效,一點沒注意到殿中愈戰愈激烈的戰況,只好冷著臉對她道:“阿月,你仍回方才的桌下躲著,我給你在外設個結界,你藏在裏頭不要出來,免得被羅刹的陰氣所殃及。”

馮初月轉臉看向殿中那個似猿非猿的巨型怪物,臉色嚇得一白,哪還顧得上藺效,一點也不含糊地點頭道:“好,我仍回去躲著,阿瑤妹妹,煩你幫我把那個什麽結界多設幾層啊。”

轉身提著裙子仍又鉆回供桌下,順手還放下了桌幔。

藺效:“……”

沁瑤異常服氣地點點頭,也不耽擱,上前給她封了結界,免得羅刹萬一在殿中亂竄殺人,她和師父他們還得分心去保護馮初月。

羅刹被無涯鏡和緣覺師徒念經聲弄得愈來愈狂躁不安,身子被牢牢定住不能動,一雙碧瞳兀自四下亂掃,忽一眼瞥見那邊靠在殿柱上面如死灰的秦征,碧瞳中幽光一閃,右爪的一趾不動聲色地勾了勾。

沁瑤這會正忙著幫藺效將昏迷不醒的常嶸拖到一個較為安全的位置,好施法將他喚醒。

羅刹惑人的手段遠非尋常邪祟能比擬,除了心性極其堅定之人,輕易不能與其對抗。而一旦人被魘住,常常會沉浸於幻境當中,或悲痛傷心,或狂怒憤懣,完全不能自拔,時間長了,往往會傷及五臟六腑,因此需得盡快將他從夢魘裏弄醒才行。

將常嶸拖到一邊的殿柱前,安置好以後,沁瑤和藺效剛直起身子,忽然覺得有什麽地方不對,齊齊擡頭一看,就見原本捆了秦征的殿柱前竟然空無一人。

兩人猛的怔住,轉頭看向殿中,便見秦征不知什麽已經鬼魅般地走到了心無旁騖的清虛子身後,正要從背後偷襲他。

沁瑤肝膽俱裂,駭然喊道:“師父,小心——”

藺效面色一冷,忙奮力擲出手中長劍,赤霄發出一聲劍鳴,以萬難抵擋之勢破空而去,眼看便要將秦征刺個對穿,秦征卻猛地從清虛子身後竄起,低吼一聲撲向殿中的羅刹,“我跟你拼了!”因這一避,赤霄便與他擦肩而過,釘在他身後的殿柱上,劍聲顫動,猶自發出嗡嗡劍鳴。

秦征本就天賦異稟,加上自幼苦練,常年征戰,內功修為可謂深不可測,羅刹猝不及防,竟被他給撲了個正著。秦征似乎將滿腔恨意都泄諸於羅刹身上,手中沒有兵器,便張嘴死死咬住羅刹巨爪,撕咬半天,竟讓他將巨爪咬出一個口子,順著嘴角溢出濃綠色的汁液。

羅刹斷想不到秦征竟沒受它的蠱惑去攻擊清虛子,轉而來對付它,怔忪了一會,隨即被爪上的劇痛激得狂怒不已,它怪嘯一聲,高舉起另一爪,重重拍向秦征的後背,震得其五臟六腑皆碎,再將其狠狠甩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