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第5/6頁)

看著福元敢怒不敢言的圓臉蛋,沁瑤手心一陣發癢,追上去又擰了兩把,這才過了癮,大步往內院走:“師父和大師兄呢?”

福元的嘴撅得高高的,好半天才甕聲甕氣地回:“道長和大師兄在內院說話呢。”

沁瑤走了兩步,又折回福元身邊,福元拔腿就想跑,被沁瑤一把拽著後領子扯回來。

“跑什麽?又不會吃了你!喏,好吃的。”從懷中掏出一包熱乎乎的花糕給他。

福元這才轉怒為喜。

走到內院,迎面吹來熟悉的夾帶著桃花氣息的晚風,沁瑤深吸口氣,閉目體會院中春意。

她在這裏生活了十一年,院中的每一處花木她都熟悉無比,初來青雲觀時,她只有三歲,庭前那十來株碧桃不過稀疏幾枝嫩芽,小小的她不明白為何父母要把她送到青雲觀,幾乎每晚都會躲到樹下哭泣。

師父最怕聽孩子的哭聲,耐著性子哄了幾次無果,便將她一個人丟在院中,不再管她。

阿寒心裏很是喜歡這個粉雕玉琢的小師妹,他不懂哄人,沁瑤哭多久,他就在一旁默默地看多久。

每當沁瑤哭累了,由放聲大哭轉為時不時地抽搭兩聲時,他便走過去挨著沁瑤坐下,獻寶似的將懷中的寶貝放到地上,一一在沁瑤眼前展開。

那是師父給他買的皮影戲,他很願意將他最珍貴的寶貝跟這位小師妹分享。

“我們一起玩好嗎?”他耐心地將皮影戲小人們的細胳膊細腿擺放妥當,有些笨拙地開口。

沁瑤噙著淚花看一會,搖搖頭,又抱著膝蓋哭了起來。

哭著哭著,她就在青雲觀徹底地紮了根。

再後來,庭前青嫩的桃枝長成了亭亭華蓋,桃樹下那個哀哀哭泣的小人也長成了風儀玉立的少女。

如今的她,自然不會再因為思念父母而偷偷哭泣,然而青雲觀中的一切卻早已成為她生命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只要幾日不回來,便會產生一種類似思家的情緒。

她快步穿過庭院,走到師父門前,敲敲門:“師父,我回來了。”

“阿瑤!”門內傳來阿寒喜悅的應答聲。

隨著房門打開,一股濃郁的怪味撲面而至,沁瑤差點沒閉過氣去,忙捂住鼻子看向阿寒,就見阿寒舉著濕漉漉的兩個胳膊,手裏還握著一塊熱騰騰的巾帕。

再看向清虛子,果不其然,師父正愜意地光著兩個腳丫子泡腳呢。

“阿瑤啊,你回來的正好,這桶水有些涼了,幫為師續點熱水來。”清虛子一邊吩咐沁瑤一邊搓著雙腳,說話間似乎又搓下來了不少死皮。

千算萬算,沒算到師父會選在她回觀的時候泡腳。

沁瑤拔腿就跑,轉眼功夫就跑得沒影了。

“臭丫頭!竟敢嫌棄為師。”清虛子沒料到沁瑤跑得這麽快,氣罵道。

回來時,沁瑤先將幾扇隔扇都大大地打開,又從師父床後的多寶閣裏摸出一根玉蕤香點上,驅散屋內的余臭。

清虛子氣得心角直抽抽:“幾日不回來也就罷了,回來就嫌棄師父。”又疑惑地四下聞聞,問阿寒:“有這麽臭麽?”

阿寒哪敢說實話。

直到沁瑤拿出前兩日在虞山茶坊買的一包上好茶葉孝敬他,清虛子氣才順了點。

沁瑤深知師父生平兩大愛好:銀子與茶。要投其所好,二者選其一總沒錯。

“說吧,是不是有什麽話想跟師父說。”清虛子眯著眼細細品了一會沁瑤給他泡好的茶,見沁瑤懶懶的,似乎有心事,開口問道。

沁瑤便將平康坊的事跟師父說了。

“一個被挖去喉嚨,一個被挖去眼睛,又都是貌美的妙齡女子,死後想來會怨氣沖天,甚至會化為厲鬼,為什麽我在那兩個女子身上都看不到絲毫怨氣呢?”

“有這等事?”清虛子放下茶盅,臉上的神色端肅起來。

沁瑤點點頭:“雖然當時有些倉促,但我應該不會看錯,屍體周圍幹幹凈凈,一縷怨魂都沒有。”

清虛子起身踱了兩步,沉吟片刻,回身看向沁瑤:“所謂怨氣,多半乃往生者死前心有不平之氣,死後徘徊不去,凝為怨結,故而稱為怨氣。枉死者沒有怨氣,通常有兩種情況。”

沁瑤和阿寒忙坐直身子,認真聽著。

“第一種情況,便是枉死者不但肉身死亡,連魂魄也被邪靈或有心之人控制,徹底淪為傀儡,自然就感覺不到怨氣了。”

這是比較常見的一種情況。

“而第二種情況——”清虛子皺眉,“那便是死者是心甘情願被虐殺。”

“怎麽會?”這回連阿寒都露出詫異的神情,“怎會有人心甘情願被虐殺?”

“是啊!”清虛子點點頭,“所以暫時下不了定論,只有先想辦法看看兩具屍首,也許能看出一點端倪,可是——”清虛子話鋒一轉,“既沒有苦主來找我申冤,又沒有官府請我前去協助察案,最重要的是沒有酬銀,為師為什麽要趟這灘渾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