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黃喉

“我下黃喉了?”

謝別巷懶懶地拎起盤子。

對面兩個女人許久沒見,說不完的話,多數時候還是馮淼話多,連他都被趕到單獨一邊兒坐。

馮淼看也沒看,光揮手,“下下下。”

謝別巷桌子下碰了她的小腿,“黃喉只涮七上八下。”

馮淼咬唇,同他對視一眼,謝別巷拿起筷子,“記得吃。”

說完他把黃喉倒漏勺裏,低著頭當真認認真真涮一下提一下那勺子。

倪芝這回倒有些不好意思,對面這男人確實一直照顧她倆,往咕嘟咕嘟的火鍋裏頭丟菜。他涮完黃喉,大概是湊得近被熏得流汗,等她們夾完了,他就手甩了把劉海。

其實謝別巷的頭發不管怎麽看都挺亂的,是稍有點兒長度的微卷發,看著像歐美男士。再看她旁邊一頭海藻發的馮淼,兩人倒是一臉般配。

馮淼看她拘束,才想起來沒正式介紹過,“小芝,別跟他客氣。其實他是我實習那個工作室的老板,上班時候總剝削我來著。”

馮淼繼續說,“哎,你記得嗎,那次是你陪我去的汶川十年祭畫展,我還跟你說過,就是我一直想去的工作室,他其實是我川美師兄。”

只不過這回不僅去了,還把工作室老板也一同收入囊中。

謝別巷笑了笑,“別往自己臉上貼金,我哪有你這樣的師妹。”

馮淼瞪他,“我怎麽了?”

學藝術的有這樣風流爛漫氣質,也就不奇怪了。

經馮淼這麽一提,倪芝才想起來,為何陳煙橋替她畫的紋身圖樣那麽熟悉,似乎是在畫展上見的,只不過她藝術細胞匱乏,沒能總結出什麽。

說來倒是一種緣分,或許正是因為那場畫展,她才聽何沚的選了震後緬懷的題目。馮淼也因此申請了一直想去的工作室,認識了這位謝老板。

剛才兩人已經把許久不見的話,都說差不多了。

話題回了三人身上,隨口揀著他們學美術時候的趣事講,都能說上話。看著謝別巷像有些清高的畫廊工作室老板,實際上蠻照顧馮淼,還主動問倪芝。

“吃得慣嗎?”

倪芝點頭,“我寒假就來過一次,阿淼帶我去吃了好些家。”

謝別巷放下筷子,倒有一大半像是說給馮淼的,“說起來火鍋,我以前有個兄弟,他家裏就是開火鍋的,我們最喜歡在宿舍吃他做的火鍋,可惜這家夥懶死了,一頓火鍋能換好幾份作業。”

馮淼撐著腦袋,“你們那時候作業是些什麽?”

謝別巷勾唇,“你確定要聽?”

馮淼撇嘴,“有什麽不敢聽的,我和小芝什麽沒聽過?”

“你們現在基本功,跟我們以前根本沒的比。而且我們方向偏西方雕塑,跟你學的木雕泥塑不一樣,每學期都有人體寫生。”

馮淼笑,“然後呢?”

“我那個兄弟畫人體叫個一絕兒,走米開朗琪羅那個路線的。因為原本我們畫正常人像時候,開始相互練手當模特,他說他沒見過衣服底下什麽樣,就不肯動筆,以免畫得不準壞了名頭。鬼都知道他這是借口,畫穿衣服的人像要看什麽不穿衣服的啊。可就這樣,我們系的女生,不分年級,都願意來給他當人像模特。他後來畫人體自然就練出來了。”

這話要是換一個人說,都是中年油膩的嘴臉。

謝別巷靠著椅背,眯著桃花眼,偏偏能說出風流不羈的味道。

馮淼佯怒,“你這說的,不會是你自己吧?”

謝別巷坐正了些,仍然是勾著笑意,“我像這樣敢做不敢當的人麽?確實是我兄弟。只不過後來,他改邪歸正,一頭栽小青梅手裏了。拽得要命,還是死撐著當年吹的牛。到人體寫生時候只肯畫同性,異性的作業,就靠火鍋跟我們換。”

他想起來十年前在宿舍吃過的滋味,嘆息一句,“唉,可惜吃不到了。”

馮淼其實沒跟謝別巷在一起多久,工作時候兩人都專心致志,私人時間裏只知道說些肢體語言。她也極少聽他講往事,忍不住好奇問他,“為什麽?”

謝別巷頓了頓,搖頭,“他太拽了,現在沒作業求我們。”

“你不是說,他家裏是開火鍋店的,不能去他家店子裏吃?”

謝別巷的桃花眼垂低了,“不行。”

他從口袋裏摸出一個煙盒兒,上面趴了只憨態可掬的熊貓,問倪芝,“介意嗎?”

他們其實都吃差不多了,倪芝搖頭,做了個請的手勢。

馮淼也伸手捏了一支煙出來,看謝別巷點燃了煙。

欠了身,隔著桌面兒湊過去,要用煙頭對著他煙頭點火兒。

倪芝瞳孔微縮。

他們那兒講究,對煙死婆娘,煙頭對煙頭,就是對煙。這話,還是馮淼告訴她的。

馮淼不至於忘得一幹二凈。

果然,看對面謝別巷微微偏頭,劉海甩到一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