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癡纏

煙氣與冷空氣漫不經心地一撞。

程宴北咬著煙,眯了眯眼,擡起下頜,透過青白色的霧氣,遙遙望向那輛越野型的黑色奔馳。

距離不遠,大概七八米左右。很容易就能看清車裏的人。

方才車內柔昧的氣氛消失得無影無蹤,蔣燃一晚上的隱隱酒意也跟著消弭殆盡。低頭看了眼手機。

發給懷兮的那條微信還沒回復。

他輕擰眉心,指尖不耐地在窗沿叩了叩,向程宴北投去視線。

驀地,左邊駕駛座傳來動靜。

立夏揚手去後車座拿自己的包,打開車門,匆匆要下去。蔣燃下意識地伸手,拉了下她的手腕兒。

沒拉住。

關上他車門,下了車。

立夏朝程宴北連奔帶走地過去,高跟鞋在地面“篤篤——”地回響。她穿一身典雅白職業套裝,披肩長發飄飄。

像浮動的月光,在他眼前躍動。

蔣燃剛拉她的那只手在半空滯了滯。慢慢收回。

程宴北看了眼蔣燃,見立夏過來。

他仍站在原地沒動,一手落在口袋,一手食指拇指捏住了煙身,摘下唇,撣了撣煙灰。

立夏亦步亦趨地過來,走一步,心就不安地跳一下。她走到他面前,整理一下情緒,半仰起頭,主動問他:“你怎麽在這裏?”

短短七八米的距離,立夏連走帶跑的,有點兒氣喘籲籲。她兩頰泛起一抹酡紅——或許是因為某種原因,先前就並未消退。

程宴北淡淡看她一眼,又去看蔣燃那邊。

“——啊那個,我,”立夏沉了沉氣,主動跟他解釋,“晚上我跟你們車隊的人去了個吃飯——蔣燃喝酒了,他沒找到代駕,我今晚沒喝,就送他——”

她還沒說完,程宴北就擡腳,朝蔣燃的車走了過去。

門廊燈火通明,他生得頎長高大,覆下來一道陰影,擦著她過去。一瞬黑暗,帶來一瞬的壓迫感。

立夏的話打斷在唇邊。

他離開她身前時,燈光在眼前晃了一刹那。悵然若失的。

她猛然擡頭,看他向那個方向走。心裏猶豫了幾番,終究也沒跟上去。在原地不安地踱了兩步。

程宴北長腿邁開,徑直走到副駕那一側,擡手,叩了叩蔣燃的車窗。

一下一下,慢條斯理的。氣定神閑,極有耐心。

蔣燃看了眼不遠處門邊站著的立夏,頓了頓,平復一下情緒。

小半秒後,將車窗降下了一半。

車外男人便微微俯下身,深沉眉眼略帶著笑意,問他:

“喝酒了?”

“……”蔣燃沒想到他一開口就這麽問,愣了一下,稍稍一沉氣,才點頭:“嗯,喝的不多。我沒找到代駕,就讓立夏幫我開到了這邊。”

倒是口徑一致。

程宴北又直起身,煙氣在周身緩緩逸散開來。他打量一下四周,不遠處是塞得滿滿當當的停車坪——

像是好心幫蔣燃物色哪裏停車比較好似的。

可他卻又無動於衷。

小半天,蔣燃放下全部車窗,開口道:“哦,對了——”

程宴北收回視線。垂眸。

“你剛才,跟懷兮在一塊兒嗎?”蔣燃抿了下唇,問。

如此從車內去看車外的男人。他站的筆直,他們一內一外,如此好像有一種地位的懸殊感。

程宴北看了眼快燃到盡頭的煙,“嗯。”

“今晚吃飯也在一塊兒?”

“對。”

“你送她回來?”

“嗯。”

“你們,幹什麽了?”問至此,蔣燃目光沉了沉,終於直奔正題。

“幹什麽了?”程宴北有些好笑,從煙猩紅色燃燒的最前端緩緩移回視線,散漫地看蔣燃滿是質詢的臉。

蔣燃接觸到他的目光時,表情一瞬的緊繃。被他輕松反問的那句“幹什麽”吊足了胃口。

程宴北如此看著他,卻是笑笑:“沒幹什麽。”

“……”蔣燃狐疑地擰了下眉。

程宴北繼續用徐徐淡淡的語調道:“她今晚把腳崴了。”

蔣燃看著他,眼神很警惕。

“她沒告訴你麽?”程宴北又笑著問。

蔣燃立刻回答:“——她說了。她告訴我了。”

語氣生硬,連續兩遍,仿佛在強調自己的主權。看著程宴北時,眼底仿佛埋著火。

心口也仿佛有一團火,蠢蠢欲動地燃燒。

卻無從發怒。

“哦,”程宴北一沉吟,笑道,“那就好。”

蔣燃動了動唇,還想說什麽,程宴北又望了一下四周,突然問他一句:“要我幫你把車停過去嗎?”

念在他喝了酒,好心的善舉。

“——不用了。”蔣燃並不受用,下意識拒絕,語氣疏離,“我自己可以開過去。”

停車坪滿滿當當的。黑壓壓一片。

程宴北來時只將他的車停在不遠馬路邊,如此時間晚了點,才有幾輛車依次從停車坪出來,三三兩兩地挪出了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