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癡纏

懷兮說完,視線神遊一圈兒。不知在看哪裏。

一手還搭著他讓自己站穩而免於摔倒。

指尖一圈兒漂亮紮眼的貓眼綠,在他肩頭不自覺地輕叩。很不安似的。旁顧著左右。

略淩亂的短發掩不住她一副故作淡定的表情,雙眸視線不知凝在何方,仿佛剛才那句“你再抱我一下”不是出自她口,而是從某人那裏道聽途說。

程宴北偏了下頭,抿唇無聲地笑了笑。沒再說什麽。

上前一步,攔腰打橫她雙腿,再次將她抱了起來。

這次她好像是有了些準備,沒尖叫。就是渾身還有些緊張,一手還順勢死死地攀住了他的肩膀。

還很緊張地看著他,眸光顫了顫。怕他又惡作劇給她扔下去似的。

他低眸看了她眼,唇角不自禁揚起。

抱著她,上樓。

四層高的樓。

上高中那會兒,她有次跟著他翻校墻崴了腳,他背著她爬了一整周的教學樓。

教學樓足有五層高,他們班在最頂層。那些天他背著她上上下下,走一層就要停下來喘口氣,身體素質大不如現在——

他這麽抱著她穩穩地上了兩層,氣息絲毫不紊亂,面不改色的。

也對,賽車手身體素質都不錯。

不過那時候,她還不是他的女朋友。

他背她,也是教導主任的命令——他倆一起翻墻被抓,她是個女孩子,還是在他的“帶領”下才崴的腳。

教導主任說,他必須對她“負責”。

值得一提的是,教導主任正是她舅舅,肯定是偏心她,沒讓她受罰——反而每天跟趕鴨子一樣,監督他背著她爬五層高的樓。

其實意在懲罰他。

那時一群人就在後面看他和她的笑話。

她作為同時犯了錯誤的人中,其實不算被看笑話,反而在意外享受這樣的“恩惠”。

她其實是占了便宜的一方,卻如何也笑不出來。

而那天明明也是她要跟著他翻墻的,他卻沒跟教導主任說出事實。

故事的最開始,她就是個成天跟在他屁股後面,趕都趕不走的跟屁蟲罷了。

那天他沒有揭發她。

她是為了免於被校園暴力才跟著他的。

他也沒有揭穿她。

到了後來,她稀裏糊塗地成了他的女朋友,可能是意在報復教導主任當時的刁難,他每天牽著她大喇喇地從教導主任面前經過,也毫不避諱。

教導主任氣急敗壞地告狀到她當班主任的媽媽那裏,她和他的數學作業都要比別的同學多一倍。

每天放學,他和她都留到最後才走。

也不知他圖什麽。

那時她是他的女朋友。

可現在不是了。

懷兮這麽想著,程宴北已抱著她上到了三樓。

他一步一步走得沉穩,氣息絲毫不亂。臂彎有力,胸膛寬厚,眉眼沉沉,之間盡是成熟之氣。

笑起來時,卻還有一種莫名的孩子氣。

說不出。

或許是因為她見過他的曾經。見過他還是少年時的模樣,才會這麽覺得。

如今他和她都褪去了曾經那身皺皺巴巴,大家都千篇一律的校服。他長高了,成熟了,也強壯了。

她也長大了。

他們卻回不去了。

程宴北抱著她,繼續向四樓的餐廳走去。

懷兮雙腿不安地在他臂彎晃了晃,順著他流暢的下頜線,望他的眉眼。問。

“我重嗎?”

他眼眸一垂,看她一眼,唇微啟。不假思索。

“重。”

“……”懷兮氣不打一處,很是不服地迎上他視線,“我今天吃的東西還沒有200卡路裏,昨天也是——我每天都是算著熱量吃東西,餓到死都不會多吃——你居然,說我重?!”

最後三個字,幾乎是從牙縫兒裏硬生生擠出來——她一個職業Model,被人說重,簡直是在質疑她的專業水準。

似乎是火氣太大,她說完後,肚子還不爭氣地跟著叫了兩聲。

他聽見了。

他順著那聲音,笑著瞥了她眼。

不由地放緩了腳步,看了眼上方,嗓音狀似無意地沉下。

“不餓嗎?”

“——不!”

“這些年,都這麽過來的?”他緩了語氣。

“……”

懷兮還想說話,不知怎麽的火氣登時被澆滅了一大半。

她心沉了沉。

還沒說話,他又低眸看著她,視線也沉沉的。再次問出口的問題,與她剛才對他的話的解讀不謀而合。

“這些年,過得怎麽樣。”

“……”

懷兮微微睜大了眼。

程宴北的腳步也不知不覺地在樓梯拐角停了下來。

他依然凝視著她。靜候答案。

懷兮吃驚他會問這樣的問題——卻又覺得非常悲哀。

我們與誰相遇,與誰分別,與誰再見面,多年後,總是一句“你這些年過的怎麽樣”如此標準的寒暄語,將過往的推心置腹統統打為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