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第2/3頁)

顧子璇從撓額角改成撓頭:“既然槐陵縣府從不曾張榜公告,當地百姓之前大半年裏都不知州府原定每戶賑災錢糧數目,為什麽這時候突然又知道了呢?”

“當然是有人刻意放出的風聲讓百姓知道。”雲知意順嘴說著完,才重新提起筆,卻又愣住了。

既是“刻意”,那就一定有目的。不會是沖著霍奉卿設的什麽局吧?

“你怎麽了?”顧子璇察覺她的異樣,擔憂地歪頭覷她。

雲知意回神,搖搖頭:“我大概是忙昏頭,一時想岔了。”

以霍奉卿的敏銳與謹慎,應該是確定這案子背後沒圈套,才會大張旗鼓地接下。

這案子顯然有助他進一步獲取民意擁戴,若是田嶺設局對他展開反擊,也沒必要白送他這好處。

——

幾天後,鄴城坊間暗暗傳出一樁傳言——

“州牧府某年輕高官,曾多次以私人身份出入風月場合尋歡”。

雖傳言並未指名道姓,但眼下州牧府最受矚目的年輕高官非霍奉卿莫屬,這話裏的指向過於明顯了。

宿子約布在鄴城的眼線也不是吃幹飯的,很快就將消息傳到望瀅山雲宅。

雲知意得報後,擔心這事繼續在坊間擴散會對霍奉卿不利,便趁著去州牧府辦事的間隙,言簡意賅地告知了他。

去怡翠館的事,霍奉卿早就一五一十告訴過雲知意。

前段時間,他為了查學政司執典官北堂和,循著北堂和妹妹的行跡,不止一次進過怡翠館。

也是在怡翠館的小倌口中得到蛛絲馬跡,最後才出乎意料地查出漕運司張立敏是隱藏很深的田黨。

“又不能對外說明你其實是去查案的,”雲知意憂心忡忡道,“雖說《大縉律》並不反對未婚官員出入這類場所,但普通百姓對官員私德總有苛刻期許。”

霍奉卿疲憊地笑笑,環顧四下無人,便伸出手去,飛快地在她臉上捏了一把。“多半是田嶺的手筆,不用搭理。”

這段時間,他一面要忙著為田黨“織網”,一面要忙著調度人手、協調各方查辦槐陵縣府集體貪瀆案,還要應付被“每船必稽”影響了生計而頻頻鬧事的漕幫,並需顧及職責上的常規事務……

總之,他忙得不可開交,暫時沒精力顧及田嶺的這點小動作。

雲知意抿了抿唇,有些起急:“可是,文官相鬥,‘攻擊對方私德’是最不入流,卻又最簡便有效的手段。”

這是沈競維教她的。

當時他還解釋過,這一招看似不高明,其實殺傷力極大。

因為百姓看待官員,是很難“公私兩論”的。

當一個官員被打上“私德有虧、傷風敗俗”的記號,哪怕按律按法此人並無罪責,哪怕此人在任上鞠躬盡瘁、造福一方,這人在百姓心中也不再是個好官。

霍奉卿語氣平靜:“這事我對外無法解釋清楚,說多反倒錯多,又不能去堵所有人的嘴,一靜不如一動。你放心,等到最終拿下田嶺,風向立刻會逆轉。”

他選了走上這條勾心鬥角的路,早就知道自己會面臨什麽。

這兩年他有太多做得說不得的“輝煌戰績”,怡翠館這事在其中根本算不上什麽事。

田嶺不是善茬,既已對他展開反擊,怡翠館這樁不過是個開胃小菜,真正的潑天罵名,恐怕還在後頭。

兩人在州牧府中庭回廊的拐角處說話,近前並無人窺伺,但也不是全然無憂。

霍奉卿忍住心中的渴望,飛快地抱了雲知意一下。長臂虛虛環住她的腰身,稍觸即離。

“雖有‘流言可殺人於無形’之說,但是,旁人怎麽說我都不要緊,”他重新站得筆直,稍垂眼簾,與雲知意四目相接,“只要你知我信我,我就刀槍不入。”

雲知意微抿紅唇,稍作沉吟後,鄭重點頭。

緊接著,她伸出食指,在自己唇上重重一按,在霍奉卿不解又期待的注視下,將那沾了朱紅口脂的指腹按在他的掌心正中。

我知你心凈,信你行端。此印為憑,望君心安。

——

那樁留言發酵數日之後又進一步,直接從明面上將霍奉卿推到了風口浪尖——

當初霍奉卿接觸過的一名“怡翠館”掛牌小倌,看似無心地酒後失言,點名道姓證實“某高官”便是目前代掌州牧印的留府長史霍奉卿。

民意嘩然,風聲如野火燎原般迅速擴散,很快就從鄴城傳到了原州各地。

流言瘋傳近一月後,百姓口中前不久還是“年輕有為、秉公直斷、為民做主的青天霍大人”,就變成“傷風敗俗的淫賊狗官霍奉卿”了。

接著這陣風向,以州丞府右長史符川、刑律司主官周志高、學政執典北堂和為代表的鐵杆田黨們配合無間,對霍奉卿展開了輿論絞殺。

先是符川派人煽動百姓,集結在州丞府門口請願,要求州丞田嶺稽核霍奉卿在州牧府門口所設的“投書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