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第3/4頁)

田嶽笑嚷:“我也要自己挑。”

賈雪也捂著嘴,口齒含混道:“我也挑!”

半醉的年輕人架不住起哄慫恿,好奇沖動,這是常有的。所以老狐狸們對雲知意他們幾個最先出去的都沒覺得太驚訝,但等到霍奉卿站起來時,大家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

去年雲知意隨沈競維在外奔走,並沒有機會參與這種宴飲,今日算初次,所以她好奇是正常的。

但霍奉卿這一年多裏大半時候都在鄴城,參與這種私下宴飲不知多少回。他在這種場合素來是什麽習慣,大家都看在眼裏。

他本身不勝酒力,又從不為情面而勉強自己,所以不會喝醉失態;而且他的定力在年輕人中算是少見,心性又清高孤傲,任旁人如何起哄,他都從沒搭理過這種胡天海地的放浪玩樂。

此刻他一反常態,眾人都忍不住以驚疑的眼神打量他,仿佛覺得他鬼上身。

霍奉卿平靜地笑笑:“有些悶熱,我下去透個風。諸位請自便。”

大家松懈之余,又有幾分詭異的失望:沒有鬼上身,還是那無欲無求的冷漠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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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了樓後,雲知意扶著有些沉重的額頭,沒好氣地笑望跟著自己出來的田嶽和賈雪。“你們……不是來真的吧?”

《大縉律》並不禁止未婚官員買“春”,但若事情傳到坊間,名聲總歸不好聽。雲知意對賈雪了解不多,但她與田嶽有所接觸,大概知道他是個規規矩矩的斯文公子。

田嶽無比難受地按住心口,苦笑道:“誰跟他們來真的啊!我被灌得都快吐了,跟著你出來逃難的。”

跟在他後頭下樓來的是一位年輕女官,工務署從事屬官賈雪。

賈雪捂唇打了個酒嗝,神情痛苦:“先前有雲大人您在,他們多沖著您一些,我還能稍躲躲。眼看著您出來了,小田大人也開溜,我若不趕緊跟著跑,他們只怕要將墻角剩下那五壇子全倒我肚子裏。”

“這些個前輩真不得了,酒缸裏泡大似的。惹不起。”田嶽苦笑抱怨時忍不住幹嘔了一聲。

他以掌捂嘴,急急道:“我先要間房休息去了,你們自便。”

月初他在藺家老爺子的壽宴上喝醉,被送回家後沒少挨田嶺白眼。這次田嶺雖出外不在家,但看田嶽這樣子,今夜是不打算回家睡的了。

賈雪頭重腳輕,說話都開始大舌頭了:“我也在這裏睡。我娘最不喜我喝酒,這模樣回去怕是要被她訓一整晚。雲大人,我先失陪了。”

雲知意目送他倆先行離開,斜倚在樓梯口,等到瞥見熟悉的頎長身影從樓上下來,這才喚住一名小二:“我也要一間客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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賞味居到底是官屬酒樓,後院客房眾多,每間客房都格局都玲瓏小巧,一應細節全部中規中矩。

門上懸緋緣簾,掛貼金紅紗梔子燈,內裏全都只配一床一桌一櫃,點長明紅燭,熏淮南特產的旃檀香。

總體陳設以舒適、妥帖、風雅為準則,精致但不奢靡。

雲知意倒了一杯清水漱漱口,走過去坐在床榻邊沿,雙手反撐在身後,盯著房門耐心等待。

她今夜前前後後總共被灌了將近一整壇的量,好在常盈點的是一種叫“蟹殼青”的鮮釀酒,勁頭遠不如她在家中常喝的陳釀“半江紅”。所以她只是微醺,整個人懶洋洋的,並沒有田嶽、賈雪他們那般狼狽。

但饒是如此,直愣愣盯著房門坐了片刻後,她眼前漸漸有些迷離,思緒也開始飄散。

待到霍奉卿推門而入時,她恍惚地笑了笑。

州牧府官袍窄袖束腰大擺,黑中揚紅,持重莊嚴,將他清冷的眉眼襯得越發凝肅。

但他順手閂上門栓後,回頭時淡淡勾了唇。房中紅燭瑩瑩搖曳,溫婉的火光立刻柔化了他的輪廓。

雲知意倏地心跳怦然,恍兮惚兮地盯著他眼尾附近那粒小小的朱砂紅痣,竟它憑空生出了幾許多情艷色。

滿室充盈著旃檀香的氣息。

此香不算名貴,勝在“香隨時移能變三重調”的風雅意趣,官家常用。

不知是不是薄醉導致的錯覺,先前明明還是甜暖蜜郁的味道,此刻竟突然成了軟玉溫香的魅惑。

雲知意莫名有些口幹舌燥,說不清是醉的還是饞的。

她無比心虛地收回目光,垂眸盯著自己官袍下擺的紋繡,本就酡紅的雙頰更燙。

都怪這破香,引誘別人不學好!

霍奉卿走到小圓桌前,拎起茶壺倒了杯清水,淺啜一口後,似笑非笑地回頭睨她:“雲大人也口渴?”

“還、還行吧。”雲知意沒敢直視他,不自覺地吞了吞口水,雙手擠著自己灼燙的面頰。

“問你點正經事。你不用過來,就坐在那裏說。”

她在心中拼命告誡自己,昨日種種譬如昨日死。上輩子把霍奉卿這樣那樣也就算了,這輩子無論如何都得做個正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