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第2/3頁)

說巧也巧,今日代表學政司發聲的人是陳琇。

去年夏日官考後,陳琇最初得到的職位是州丞府記事官,算個不好不壞、不上不下的閑職。

去年十月裏,學政司章老向州丞田嶺要了她去,提拔她任學政從事,交給她的第一樁要務便是這增設開蒙小塾的事。

她為此已與官醫署爭辯大半年,遊說各部也不是一次兩次,卻始終無果。

別說州牧府為了官醫署不會輕易松口,便是州丞府轄下各部對學政司這件事的態度都不統一。

都是聰明人,各部又各有盤算與難處,在沒有明確利益的前提下,誰都不想輕易表態樹敵。

可學政司算個清水衙門,陳琇自身又無籌碼可與人達成利益置換,大半年的辛苦奔走自是枉然。

學政司這事上輩子是由雲知意經手主辦的。

當時她在去年底就已經強壓著各方達成共識,此刻各地小塾已陸續在建。

這輩子她出去了一年,此事就拖到眼下還處於各方拉鋸階段,實在讓她不是滋味。

她明白,不是陳琇不盡力,只是有些事,真就還得她雲知意才能辦到。

當初曾有人在背後鄙視她做事總靠著家世人脈,可話得兩面說。

同樣一件事,由她搬出雲家聲勢狐假虎威來辦,是真的比換陳琇單槍匹馬四處碰壁更容易有結果啊。

果不其然,在陳琇再次剖析廣開蒙學的必要與長遠好處後,官醫署立刻激烈反對,並順勢強調開辦官醫書院的緊迫性。

漕運司擔心同時增加兩筆長期開支會導致壓縮漕運相關撥款,自是跳出來攪局,巴不得兩項提案都不通過才好;

連顧子璇都怕這支出會導致縮減軍尉府糧草供應,雖未反對,但也未明確支持。

大家各有立場與顧慮,意見無法統一,言來語往間嗓門慢慢大了起來。

雲知意被吵得心煩,兩耳嗡嗡作響。

她悄悄在桌面遮擋下摸出荷囊裏的小竹筒,倒出一顆薄荷蜜丸,借著喝茶的動作遮掩,飛快塞進口中。

主座上的霍奉卿約莫也被吵得受不住了,屈起長指不輕不重地叩響桌面,眾人這才稍稍收聲。

官醫署官員見機不可失,立刻拋出了集瀅瘟疫的卷宗記档,以實例論證官家醫者短缺的弊端,竭力說服眾人支持在鄴城開辦一所專門的官醫書院。

其實,就算官醫署的人有借機中飽私囊之心,這個提案本身也並沒有錯。

當初集瀅的事,若原州府有足夠的官醫人手,根本就不必耽誤那麽多時間、精力去與各城醫家行會協商征用醫者,也不必大老遠跑去淮南府借醫借藥。

若沒這種種周折,去年在集瀅還能再少死些人。

廣開蒙學教化普羅大眾,功在千秋;增設官醫書院則利在當代。

兩方各有各的道理,其余人等也各有各的偏向,議事廳內再起嘈雜,僵持不下,最終便都看向霍奉卿。

就在他張口欲言時,陳琇沒沉住氣,急急揚聲搬救兵:“雲大人!”

雲知意本在漫不經心地揉額角,聞言不由地看向她:“嗯?”朋友,你這是死道友不死貧道啊。

雖說她眼下坐的是州丞府第二把交椅,但州丞田嶺將她推上這麽重要的位置,主要是想讓她牽頭實施新政均田革新之事,其余事務上只需她做擺設充個人頭而已。

今日來之前田嶺已暗示過:此次合議只需她旁聽,不必過多插手學政司的事。

田嶺放任學政司點用明顯無勝算的陳琇來提案此事,顯然是不希望學政司得償所願。

這倒黴姑娘,大概就是田嶺在這件事上預備好的背黑鍋人選了。

她情急之下這一聲喚,莫名其妙將本屬於她自己的黑鍋當眾甩給了雲知意。

所有人都循著陳琇那一聲看了過來,雲知意若不說點什麽,今日就下不來台。

其實這事若要按她的法子來,很容易解決,保證簡單、粗暴、快捷、高效。但那會讓田嶺暴跳如雷,她不能重蹈前世覆轍。

雲知意不緊不慢地端起茶盞,借著茶水強行將口中那顆尚未化完的薄荷蜜丸囫圇吞下,腦中飛快轉動。

片刻後,她環視眾人,徐徐道:“學政司這事,很重要;但官醫署的事也箭在弦上。唔,錢糧署那邊似乎一直沒說話?”

說穿了,無論最後通過的是哪一項提案,錢糧署的態度是關鍵,畢竟錢要從他們那裏出來。

眾人順著雲知意這話,又紛紛看向錢糧署今日代表田嶽。

突然被推到風口浪尖,田嶽先是愣了愣,旋即坦然苦笑:“不瞞雲大人,我署已再三合計過,眼下州府財政盈余有限,著實無力同時支撐學政司與官醫署兩項訴求。”

這回答四平八穩,兩邊不得罪,在某種層面上也是事實。

雲知意淡垂眼簾,舌尖抵了抵腮內,面無表情:“小田大人的意思是,若只支撐其中一項訴求,就是足夠的,可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