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第2/3頁)

細想來,她在求學時代兩耳不聞窗外事,除了霍奉卿,根本不知任何一個同窗的喜好。

“看吧,明明就只篤定霍家大少爺一人的喜好啊。大小姐自己沒覺著奇怪?”湫娘笑得眼角顯了皺紋。

“你別瞎想,也不許怪裏怪氣地笑!”雲知意幹咳幾聲,色厲內荏道,“更不許向京中胡亂傳話!”

若被京中聽到風聲,如她四姑姑雲曙、六叔雲孟沖那種幾個沒正形又沒正事的長輩,必會攜家帶口趕過來瞎湊熱鬧。

上輩子她拒絕京中雲府來人給予照應,除顧及父親顏面、不願與言家太過生分外,有一小部分原因也是怕了那幾個為長不尊的叔伯姑姑。

湫娘眼角的皺紋更深:“大小姐怎麽還急糊塗了?老奴如今是您名下的人,不經您許可,怎會向京中亂傳話?”

雲知意愣了愣,訕訕摸了摸鼻子:“一時忘了。總之,你不許再瞎說。”

“好好好,不說不說。我們大小姐長大啰。”湫娘捧起她才寫好的拜帖,小心確認墨跡是否完全幹了。

聽出她敷衍,雲知意著惱:“湫娘,你若非要怪裏怪氣,我就罰你早上吃二十個包子,看堵不堵得住你嘴。”

有些事就是旁人說得多了,當事人才不由自主被繞進去的。

這輩子她絕不允許自己再對霍奉卿有什麽奇怪想法,所以必須杜絕這種怪裏怪氣的耳旁風!

——

十月初三,巳時,雲知意帶了管事湫娘與四個仆從前往霍家。

按照她的吩咐,馬車在巷口大樹下就停住。

既是誠心誠意來道歉,自不合適到人家門口才下車,那樣會顯得太過倨傲,不像個道歉的禮數。

下車後,湫娘與仆從們捧著禮物走在後,雲知意行在最前。

這條巷子她走了十年,閉上眼都不會走錯。

從巷口往裏走五十五步,左手側那家的院內有玉蘭樹,再往前二十步便是霍家。

從霍家門前右側的石獅子再往前走十一步,就是她……是言宅大門的石階。

上輩子她怨過母親對自己冷落疏離,怨過弟弟妹妹的排斥對抗,但因有父親疼愛,言家那個宅子在她心中就是她的“家”。

可這輩子卻不敢這麽篤定了。

因為已經很明白,宅子裏的父母與弟妹雖與她相關,但是除了父親,似乎沒誰覺得那是她的家。

有些事情,在初次遭遇時難免生出過激的偏執。如今再次為人,她雖依然想不明白,卻不像當初那般耿耿於懷。只是有些唏噓感慨。

或許她這人生來如此,與誰的緣分牽系都淺吧。

“雲大小姐如今是邊走路邊睡覺的?”

霍奉卿的聲音讓雲知意回神。

她倏地睜開眼,詫異道:“霍奉卿?你怎麽出來了?”

這都還沒到有玉蘭樹那家,離霍家尚有一段路。她來登門致歉,主人家的大少爺卻親自出來迎接,瞧這禮數亂的。

湫娘與仆從們立刻向霍奉卿行禮問安。

他頷首還禮後,才將目光冷冷淡淡挪到雲知意臉上:“我娘讓我來的。”

語畢轉身,與她並肩而行。

看這態度,大概不記得送秋宴那日醉酒後的種種了。

雲知意放下心來,這才注意到他說話甕聲甕氣,臉色也有些蒼白,整個人懨懨的。

於是關切地問一句:“你是不是著風寒了?”

霍奉卿懶懶以余光瞥她:“嗯。”說完倏地將臉轉開,以拳抵唇,頗為隱忍地輕咳幾聲。

雲知意頓時有些不安。不會是送秋宴那天,她將霍奉卿獨自留在臨湖長廊的地上睡的緣故吧?

可是,不合常理啊。官仆們做事有章程的,按當時情形,很快就會有人發現他沒在廂房中,怎麽也會追出來當面確認是否酒醒。否則,若有庠學學子在官宴上醉酒,出了什麽意外事故,州牧府與州丞府都會很難堪的。

她回想並推算著送秋宴那日的種種,瞄向霍奉卿,小聲問:“是這兩日才染的風寒?”

“嗯。”霍奉卿抿唇應聲,似乎不願多談緣由。

確認不是自己造的孽,雲知意的心情頓時輕松,沒過腦地脫口調侃了一句:“原來你身子那麽虛啊。”

後頭的湫娘耳力甚佳,聞言急得忍不住出言提醒:“大小姐,慎言。”

霍奉卿蒼白的面色頓時染成透骨紅。

雲知意如夢初醒,總算意識到這話裏有歧義。

她扯出個不太自然地笑,深深懷疑自己病得不輕。這好端端地,與霍奉卿講什麽“虛”不“虛”的?

話已說出去,又撤不回來,她只能絮絮叨叨掩飾著尷尬:“別多心,我沒旁的意思。人吃五谷雜糧,偶爾風寒也尋常。我只是覺得這幾日天氣還不錯,你這風寒來得也太蹊蹺……”

霍奉卿忍無可忍,從牙縫中迸出一句幼稚含恨的反擊打斷她:“你才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