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第4/4頁)

他只是習慣了在夜裏醒來看她一眼,有時候只是看她有沒有蓋好被子,有時候會摸摸她的臉看溫度是不是正常。這個習慣已經持續很久了,只是阮枝不知道,她的睡眠很好,幾乎不會在夜裏醒來。

剛才他醒來一聽她的呼吸聲就知道她醒著。

邢驚遲坐起身,隨手拿了個靠枕墊在她身後,抱著她手微微用力就將她大半的力量都卸在了自己的身上。他摸了摸阮枝的發,問:“想喝水嗎?”

阮枝靠在他懷裏搖搖頭:“不想。”

邢驚遲靜了一會兒,動作緩慢地順著她的發,許久才輕聲問:“睡不著還是在想事情?”

阮枝小聲應:“就是...做了個夢。”

“枝枝做什麽夢了?”邢驚遲低頭親了親她的額頭,又哄道,“我在這裏,別怕。”

阮枝回憶著夢裏的場景,那一年夏夜的溫度她都記得。暗中她的聲音很輕,語速很慢:“我夢見五歲那年的夏天。傍晚的時候爸爸會帶我去榕樹下乘涼,他會教我畫竹葉,告訴我墨裏有世界上所有的顏色。那一晚我在榕樹下看見了我師父。”

邢驚遲垂眸。

他想起那夜在倉庫裏哄著小貓呆在原地,等他回去的時候她的小手握著樹枝在畫畫,那時候她也是這樣對他說的。

他見過她畫竹葉的模樣,見過她哭泣的模樣。

從那時候起,他就已經參與了她的人生。

他在心裏嘆息,聲音卻溫柔:“枝枝小的時候會跟著師父做什麽?”

懷裏的人仔細回憶了一會兒,應道:“跟在師父後面跑。畫筆握久了好累,師父一點兒都不兇,我就撒嬌想偷懶。”

聞言邢驚遲的眼底出現了一點兒笑意。

他的枝枝從小就這樣可愛。

阮枝說著說著,忽然陷入了回憶中。

要上小學前的那一年夏天她很緊張,不想住在奶奶家,就背著小書包去找了顧衍。那時候的顧衍住在四合院裏,她的師祖也還在。

在她面前溫柔愛笑的顧衍在師祖面前是從來不笑的。

他凝著臉,認真地聽師祖的每一句話,鄭重地去做師祖安排的每一件事。

現在想來。

顧衍的師父於他,就像顧衍於阮枝。但阮枝比顧衍幸運,她的師祖不是溫和的性子,他總是繃著臉,嚴厲地批評這些徒弟的錯誤。

他們從不會有怨言,只會做的更好。做得好了,他的臉上就會有笑意。

那年夏天,阮枝常常給顧衍洗筆。

小小的阮枝搬不動那一缸水,常常是有人將那缸水搬到她的腳邊,看著她洗了筆,和她一塊兒把筆晾幹。那是誰?

阮枝有些怔愣。

她很久沒有想起往事了,那時候是有人陪在她和顧衍身邊的嗎?

邢驚遲見阮枝久久不說話,伸手去摸她的臉,低聲問:“怎麽了?”

阮枝恍惚道:“我好像忘記了一些事,但又記得,只是記憶很模糊。”

或許是這句話給記憶開了個口子。

被阮枝埋在深處的記憶像春日的芽尖,一點一點地往外冒。那個夏天,她的身邊還有另一個人,他陪著她一起學畫畫、一起洗筆。

是個小少年,他的臉上纏著繃帶。

阮枝記不得他的模樣了,只記得他的手很漂亮。他不愛說話,但端了水到她腳邊後也不走,就看著她笨拙地洗筆。

小小的阮枝和他說過話,但他並不理人。

阮枝打小兒見過的怪人多了,也不介意他是不能說話還是不想說話,就那樣奶聲奶氣和他聊天,聊沒有回應的天。

但說他不理人似乎也不對,明明在她踮腳都夠不著東西的時候,他會伸手幫她。

夏夜他們會在院子裏乘涼看星星。

阮枝常常蹲在顧衍身邊聽他講故事,聽他講歷史、講文物或者冒險,他們常把某一次經歷當做冒險。而那時候那個少年會輕搖著扇子,為阮枝驅趕蚊蟲。

這段時光很短暫,只有那一個夏天。

往後阮枝再也沒有見過他。

想起那年溫柔的夏夜。

阮枝的困意漸漸襲上來,她閉上眼,極輕極輕地喊了一聲:師父。

邢驚遲沉默地抱著她,直到她沉沉地睡過去。

他一直都明白,在阮枝心裏顧衍意味著什麽。她一直都將他當做家人來看,如今出了這樣的事,她沒辦法指責他。

但她也不做隱瞞,那些事她都告訴他了。

邢驚遲知道,她努力做到最好。

這一晚。

有人在疲憊中睡去。

也有人徹夜難眠。

作者有話說:悄悄說一句,很多崽可能忘記了。

25章有提到師父的身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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