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邢驚遲到達清城時已是深夜。

他隨便找了家酒店,手邊有換洗的衣服。當視線觸及那個行李包的時候他才想起來,從北城回來到現在,他還沒回過家。

等邢驚遲洗完澡出來的時候手機已充上了電。

男人半倚在床頭,黑發半濕,淩冽的下頷上沾著水珠,修長的指尖輕觸屏幕。屏幕上都是未讀消息和未接電話,有隊裏打來的、有檢察院的,還有阮枝的。

他點開微信。

[枝枝不胖:邢驚遲,你下班了嗎?]

[枝枝不胖:在忙嗎?]

[枝枝不胖:你怎麽還不回來呀,飯都做好啦。]

...

邢驚遲垂眸,眸色暗沉地看著對話框裏的所有信息,心中想的竟是如果他在當時看到了這些信息恐怕是走不了了。

他沉默地看著這些信息許久,打下一段話——

[邢驚遲:枝枝,下午我臨時有急事來了清城,抱歉沒來得及和你說。給我一周時間,我保證將所有的事都和你說清楚。]

發完短信後邢驚遲一點兒都沒覺得輕松,反而心煩意亂,身體裏的燥意沖的他渾身都不舒服,心像是被綁上了一塊沉甸甸的石頭,壓的他喘不過氣來。

煙盒裏的煙被倒出一支,男人夾著點燃的煙,烈性的味道沉沉地浸入咽喉再蔓延到肺部。繚繞的煙霧遮住了男人晦澀不清的眸。

以往邢驚遲從沒想過找到了雀兒之後的事,現下想來只不過是想送她回家,想和她道歉,或是在能力範圍之內幫助她。更多的,便沒有了。

往後他的人生,他想和阮枝在一起。

邢驚遲扯起一個嘲諷的笑,他不曾想會在這樣的情況下想清楚自己要的到底是什麽。先前他所害怕的愛,終是如潮水一般將他淹沒。

豐城湖苑小區。

漆黑的夜混著嘈雜的雨聲,給本就模糊的畫面添了一絲朦朧感,天地間被蒙上一層雨霧,連綿的黑雲沒讓一絲光線沒入室內。

阮枝縮成一團坐在床頭,雙手抱膝,下巴抵著膝蓋。

邊上的手機亮了又暗,許久才被主人拿起。

阮枝聳拉著眼角看著邢驚遲發來的短信,此時已是淩晨兩點,他沒有解釋自己為什麽不接電話。其實他不解釋她也知道。

這個男人一直都是這樣,不解釋,只擔責任。

她輕輕地舒了口氣。

到底是什麽樣的人才會讓他十年如一日地堅持尋找?

.

這周末是邢爺爺的生日。

阮枝本該和邢驚遲一起在生日的前一天去給邢爺爺賀壽的,但邢驚遲沒回來,阮枝只能一個人去。她很能明白為什麽邢驚遲非得避開那一天,她也不習慣那樣熱鬧卻毫無溫度的場合。

下了班阮枝就開車去了邢家祖宅。

邢家祖宅建在半山腰,是民國時留下來的祖宅。阮枝只在婚前來過一次。天難得放晴,郁郁蔥蔥的森林看起來很熱鬧,就阮枝上山這麽一會兒功夫她就看到好幾只小松鼠了,甩著大尾巴在枝葉間晃悠。

阮枝收回視線,轉過彎向逐漸平坦的山道駛去。

雕花的鐵門迅速朝兩邊打開,她的這輛小甲殼蟲在這幢氣勢宏大的古建築面前顯得格外弱小,等駛到門前的時候這個感覺就更明顯了。

今天不止她一個客人。

和門口低調昂貴的邁巴赫比起來,她的車像是從童話世界裏開出來的。她拎著禮物下車往裏走,傭人一早就迎上來了。

“少奶奶,老先生從早上就開始念叨您了。大少爺是晚點到嗎?”

傭人笑眯眯地走在前面為阮枝領路,順便強調了數次她們家老先生對她的喜愛之情,言語間都表達了一個意思,想讓她多來看看。

阮枝也沒想到自己有朝一日會被人稱呼為少奶奶,乍一聽心裏還有點兒發懵。

由這個稱呼就可以看出來以前邢驚遲在家裏過得是什麽日子,他對這樣的生活毫無留戀,說走就走,一點兒都不像是豪門錦繡裏出來的孩子。

阮枝輕聲應:“邢驚遲在外面出差,趕不回來陪爺爺過生日。”

傭人一愣,但也沒多問什麽,把阮枝領到了客廳,“先生,二少爺,少奶奶到了。”

客廳的風格古樸厚重,阮枝上次就見過了。黃花梨的桌椅和茶台,名貴的字畫,除去這些倒沒有多余的擺件,簡單而又風雅。

阮枝瞥過那台上的歪嘴梅樁套壺,造型別致風流的茶杯正被一只玉似的手握著,涓涓的細流隨著他手腕的動作傾倒而出。

那人擡眼朝她看來,掩在鏡片後清俊的眸子彎起,溫聲喊她:“嫂嫂。”

“枝兒,快過來坐!”

老爺子笑眯眯地出聲喊阮枝。

阮枝彎了彎唇:“爺爺,謝昭。”

老爺子一聽這稱呼不由瞅了一眼謝昭,擺了擺手:“不用那麽客氣,跟著那個臭小子叫他阿昭就行了。說起來那臭小子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