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秋江(第2/2頁)

落款——張退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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席銀從江州府牢回至黃德官署,天已還未明,江淩與陸封橫刀立於門前,席銀從車上下來,便聽陸封道:“來人,把內貴人拿下。”

胡氏聞話忙道:“陸將軍,這是要做什麽!”

正說著,宋懷玉也從裏面奔了出來,“說拿人,怎麽拿起內貴人來了。”

陸封見此轉身看向江淩,江淩原本不想出聲,此時不得已,只得開口道:“江州府牢回報,內貴人私放人犯。”

“什麽……”

宋懷玉看向胡氏急道:“怎麽回事啊。”

胡氏搖頭,“奴……沒有跟內人進去,奴不知道啊。”

話還未說完,陸封已經走到了席銀面前,拱手道:“內貴人,末將也是依令行事。”

席銀垂頭看著地上被踩得淩亂臟汙的雪輕聲應道:“嗯。”

她這配合的模樣竟讓陸封一時有些錯愕。

東邊漸漸發了白,連下了幾日的雪終於停了,這日是個融雪日,潮濕陰冷,即便不張口,口壁也隱隱發抖。陸風輕輕拍了拍自己的臉,揮手內禁軍上前,退了一步道:“得罪了。”

“沒事,是我勞煩將軍。”

胡氏與宋懷玉見她如此都不敢再出聲,眼睜睜看著席銀被人擰綁起來帶到內苑中去了。

此時前門處人聲消停下來,宋懷玉忙將胡氏拉到僻靜處,壓聲道:“究竟怎麽回事。”

胡氏搖了搖頭,“內貴人不讓奴進去,奴也不知道跟趙將軍說了什麽。可是,陛下讓帶去的酒,我遠瞧著,趙將軍是喝了的啊……”

宋懷玉拍了拍大腿道:“我就說,她忽然撇下我,只帶著你一個人去府牢定是要出事,果不其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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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苑正室的門廊上,張鐸正借石燈籠的光看許博呈上的奏疏,黃德和江沁也立在廊下。

三個影子被熹微的晨光靜靜地投向青壁。

黃德道:“許將軍雖擅指水師,但對於攻城設隘的戰事並不熟悉,趙將軍……不是,趙罪人逃脫後,其手下將領,皆自遷其罪,軍心潰散,末將看,就許將軍一人,恐怕很難困守住荊州。”

張鐸看著紙面,一手摁了摁脖頸,應道:“從趙謙回奔江州時起,荊州劉令已經開始破城了。”

黃德道:“陛下應立即調軍增援。”

張鐸看向江沁,江沁眉心緊蹙道:“陛下覺得來不及了。”

張鐸將許博的奏疏遞到他手中,“這個遞到朕手上已經過了兩日。此時荊州是什麽情況,尚不可知。而且,他們破的不是荊州北門,而是西面的成江門。”

黃德頓足道:“他們想南下與劉灌匯軍!”

張鐸抱臂走下石階,“荊州城外守不住了,傳令給許博,往江州退。黃德,你領軍南下,截殺劉灌。但是你記住,如果趕不上劉令,就不得應戰,同樣退回江州。”

黃德應是,當即出署點卯。

江沁望著黃德的背影道:“這個趙將軍,也是……”

“是朕。”

“陛下不該有如此言語。”

張鐸笑了一聲。

“是朕關鍵時候軟了手,趙謙是什麽秉性,你和朕都很清楚,朕在洛陽,就已該賜死平宣。”

說著,他仰起頭,喉結上下一動。

苑門前傳來腳步,張鐸沒有回頭,江沁倒是看見席銀被綁縛著,從門後行過。

當他再看向張鐸時,卻見張鐸已經負手走到地壁前面去了,青灰色的影子落在壁墻上,背後朝陽欲升,一明一暗,涇渭分明。

“臣聽說,在厝蒙山行宮,陛下為席銀親求過梅辛林。”

“嗯。”

江沁徑直道:“臣以為,陛下此舉大為不當。”

張鐸沒有應聲,江沁提聲續道:“岑照兵不血刃,就利用長公主廢掉了趙謙,致使荊州戰局失控,此人攻心的陰謀,陰狠無底,陛下既恨殺意晚起,就該借由此次罪名,一舉清後患。臣萬死進言,席銀此女,留不得!”

話音落下,二人身後的朝陽破雲而出。

雪遇朝日漸融,風穿庭院,刺骨的冷。

其實殺了席銀,眼前就只剩城池與山河。

他便得以斂性修心道,調萬軍,行殺伐,周身幹凈地稱孤道寡……

似乎也沒有什麽不好,畢竟他從前就習慣過這樣的日子。

江沁見張鐸握拳長立,久不應話,跪地伏身懇切道:“陛下若不肯下旨,臣只得逆君而行!”

“不必,朕有朕的決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