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春華(五)(第2/2頁)

張鐸沒有說話,運筆笑而不語。

趙謙拍了拍他的肩,“連李繼都派來作說客了,你還不入朝議東伐的事,難道真的要逼司馬大人來跟你請罪啊。”

他說著,又朝那只抽盒看去:“還有,他送來的究竟是個什麽東西啊,我看他緊張的,跟著捧著詔書一樣。”

張鐸收住筆鋒:“你自己看吧。”

趙謙忙擺手:“我不看……萬一真是什麽人眼人手的。”

“到不至於。看吧。”

趙謙得了他的話,這才放下手臂上掛搭的袍衫,挪過那只抽盒,挑開鎖扣向外抽出,卻見裏面只有一張蓋著印的空紙,再一細看,不由抽了一口氣。

“這是……還真是陛下的詔書啊。”

張鐸點了點頭。

趙謙忙放下盒子:“你早知道了?”

“李繼來之前,宋懷玉的先來過了。”

“所以……這到底是什麽意思。”

“當年先帝臨崩時,為請張奚扶幼主,主朝政,用的就是這一禮。”

趙謙到也想起一些,這在前朝算一件美談。然而朝中人皆知,自從門閥士族勢力膨脹,主君之權逐漸旁落,到了先帝那一朝,不得不倚仗張氏與陳氏兩族勢力,方得以坐穩當帝位,甚至不惜把自己的女兒,年僅十八歲的陽榮公主嫁給張奚作續弦。

臨崩之時,為了保全幼子的帝位,更是親賜空詔與張奚,直言,“我劉氏江山,與張卿共治之。”

趙謙想到此處,不由悵然:“你之前說反殺,我還聽不懂。得勒。”

他以茶代酒,向張奚舉杯:“你贏了,陛下要棄大司馬了。只不過,你父親恐怕也不會坐以待斃。你們張家真有意思,明明拜的是一個宗祠,卻鬥得你死我活。”

說完,一口飲盡了杯中茶。

“既如此,也該伐東了,趁著劉必糧馬不足,殺他個措手不及。”

張鐸擡頭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

趙謙倒是習慣他那副樣子,不以為意道:你穩得住,我倒是手癢了。”

“不急。”

張鐸這一聲當真是不急不慢。

爐上水將滾,他挪開紙墨,新鋪一張竹卷茶席,續道:“岑照還沒有到劉必處,而洛陽,還有該死而沒有死的人。”

趙謙聽了後半句,背脊一寒,卻不敢深問。

沉吟半晌,掐盞轉了一個話題道:“對了,岑照的那個妹妹,你還留著啊。”

“嗯。”

“我就說嘛。”

他一拍大腿,“若不是那姑娘在清談居裏,你那只雪龍沙也不會是那副埋汰模樣。”

“埋汰?”

張鐸起疑,要說雪龍沙模樣淒慘就算了,“埋汰”之相從何而來。

“你怕不是看錯了。”

趙謙像是想到了什麽好笑的場景,忍俊不禁道:

“不可能,我過來的時候在清談居門口看見的,那狗兒啊,被人用布條纏得密不透風的,可憐兮兮地趴在門口,嘴邊而放著一碗吃食。我上去看過,那布條下面還裹著梅辛林給你配得藥,江沁是不敢動你的東西的,這要不是清談居的丫頭做的,還能是誰?”

張鐸暗笑。

想她到底是個性弱的女人,發了狠敢打狗,悲憫起來又敢偷他的藥去給狗療傷,不禁批了句

“糟蹋。”

趙謙從他眼中看出了一絲少有的無奈。趣道:

“也是,她要是知道那藥多金貴,管保嚇死,不過我說張退寒,你不要妻妾伺候,一個人天天拿狗出氣下火也不是個辦法啊。你看看,人姑娘是看不下去,給你收拾灑掃清談居不說,這趁著你不在,還要照顧被你欺負的狗,我都替人姑娘委屈……”

他自以為終於在張鐸面前逞到了口舌之快,越說越得意。說到末尾才反應過來,自己不留意之間,竟說出了什麽“拿狗瀉火”這種虎狼之辭,連忙閉了嘴。

“這話你可別說給平宣……”

張鐸冷笑一聲:“你怎麽不替狗委屈。”

說完,掃來一個似笑非笑的眼神,看得趙謙渾身發怵,忙翻爬站起身道:“我今兒是來還你袍子的,既已擱下,我就走了。”

“站著。”

趙謙抹了一把眼睛。

“不是,你能不那麽記仇?”

“跟我去清談居。”

趙謙一愣。“做什麽,你要打她可別叫我去看,你當我什麽都沒說成嗎,人家一姑娘應答你這老光棍,真的不容易,不就藥嘛,你那狗廢了多少,我給你討多少。”

“趙謙,說話清醒點。”

趙謙抓了抓頭:“那你帶我去清談居做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