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第2/4頁)

她不該隨隨便便在人前展露歌喉,她不該隨心所欲取悅這些毫無價值的人。

多年專橫霸道的本能使得趙錐邁開了步伐,然而才邁開一步,他猛地回過神。

她已不是趙家的小老鼠,她是帝太子的趙姬。他將她送給了太子,她成了太子的所有物,和他趙家再無瓜葛。

趙錐發誓,若是時間倒回兩年前,他絕不會將趙枝枝送進雲澤台。他要賣掉她,將她賣到出價最高的貴族家,一次榨幹她能為趙家帶來的全部好處,而不是由著她像現在這樣,沒給趙家帶來半點好處,反而坑害了趙家。

趙錐握緊了拳頭,目光如刀削向趙枝枝,他站在那一動不動,黃昏漸落的暗影籠下來,照得他像一只沉在陰暗池底的鯰魚。

趙枝枝察覺到人群側方的這道視線,她後背一陣發寒,停下了歌聲。

眾人順著她的眼神看過去。趙氏女見到趙錐,渾身抖了抖,不由自主往後退幾步。大家臉上喜氣洋洋的神情瞬時凝僵,她們害怕他。

她們全都躲到趙枝枝身後去,不用趙錐出聲,她們自行問好:“家主。”

趙錐捋了捋胡子,踱步上前:“尚未來及恭賀你們。”

他說著恭賀之語,語氣裏卻盡是不滿與壓迫。

他每往前走一步,她們便往後退一步,大家低下頭,誰都不敢正視趙錐。

趙錐高昂頭顱:“外面那些人,真的是你們要嫁的人嗎?”

她們瑟瑟發抖,不敢出聲。

十幾年的馴養已深入骨髓,就算想反抗,也不知從何做起。

趙枝枝也想後退。趙錐就快走到她面前,他離她只有咫尺之遙,她想大叫著逃開。

隔著雲澤台的大門面對趙錐,與如今趙錐走到她面前不同,他一伸手就能拽過她。

“趙姬。”她的父親眯著眼聲音冷然這樣喚她。

趙枝枝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她沒有回應。

她轉頭看向她的姐妹們,這裏面有她的親姐妹,有她的堂姐妹,和她一起長大的人,死了大半,就只剩下眼前這些人。

今日是她們的大喜之日,過了今日,她們就是自由的。

可現在她們卻在害怕,在顫栗。她們本不該恐懼。

她的父親又喚了她:“趙姬,你不是沒有父親嗎?你既沒有父親,為何出現在此?這裏是趙府,不是雲澤台。”

趙枝枝回身,她的父親,不,不是父親,是趙家家主,他此刻正用他那雙蒼老的眼審視她,就像從前他一言不發地站在她面前,直到她自己知道錯在哪裏,低頭懇求他的饒恕。

可他不知道的是,她從來沒有一次是真心認錯。

她為生病的姐妹請醫工,沒有錯。

她用食物喂飽那些孩子,沒有錯。

她不想為那些男人跳舞,沒有錯。

她做了認為自己對的事,為何錯?

這些話她從來沒有問過他,因為他掌控著她的命,她要活下去,就要臣服他。一個男人,但凡冠上父親二字,仿佛天生就生出一種掌控子女的權力,這種權力人人皆可得,只要他生一個孩子。即便這孩子不是從他肚子裏蹦出來的,也無人質疑。

可是她現在無需臣服他了,她不再是他的奴隸,她的姐妹們也不再是。

趙枝枝擡起眼眸,她慌亂的目光此刻已經平靜下來,靜得仿佛一面鏡子,淡然地照出趙錐的嘴臉。

“因為我的姐妹們要出嫁。”趙枝枝直視趙錐兇狠的眼,“我出現在此,是為了替她們送嫁。”

她往前走半步,瓷白的小臉認真嚴肅:“閣下為何出現在此?是為了主婚一事而來嗎?若是為了主婚,敢問閣下可有備下嫁妝?”

她一口氣發問,眼都沒眨一下,氣息平穩,聲音冷靜。躲在她身後的趙氏女全都嚇一跳。

小老鼠不但不害怕家主,而且她還敢當面質問家主嫁妝一事。

她沒有喚家主一聲“爹”,她喊他“閣下”。

石兒拉拉趙枝枝的衣袖,急得眼淚又要湧出來:“不要嫁妝,我們什麽都不要,小老鼠,算了,算了。”

趙枝枝拍拍她的手,示意她無需擔憂。

趙枝枝問家令:“家令大人,依照殷律,像趙家這樣的貴族嫁女,該給多少嫁妝?”

正愁沒有用武之地的家令大聲答道:“依殷律,士大夫嫁女,嫁妝不得少於五百刀幣。”

家令說完,忍不住多看了眼趙枝枝。

他果然沒有看錯,趙姬表面愚笨,實際上機靈得很,竟知道用殷律做文章。這麽多個地方,也就殷地將嫁妝一事寫進了律文裏。搬出殷律,誰敢不從?

趙姬什麽時候精通殷律了?

其實趙枝枝對殷律一無所知,只不過是太子講故事給她聽的時候,故事裏面的人物提到殷律嫁妝一事,她就記住了。開口問家令時,她心裏忐忑,生怕自己記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