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今晚吃全牛餐。姬稷早上出門前交待過, 命廚子宰一頭肥壯的小牛。

白日裏他這樣想,若是趙姬回趙家受了驚嚇, 又或是為姐妹出嫁而感傷沮喪,晚上回來吃一頓鮮美的牛肉,至少能得到些寬慰。

燉爛的牛蹄筋,肥美的鹵牛肉, 蘸蔥的牛膾, 用酒浸過一夜的薄牛肉片, 麥飯裏也拌了牛肉粒,食案上擺的食物全和牛有關。

趙枝枝一張臉埋進碗裏就沒再擡起了。

“喝湯。”姬稷遞一碗乳白的嫩薄白菜湯。

趙枝枝接過去, 喝一口湯, 繼續吃牛肉。

姬稷:“喝湯。”

趙枝枝又再喝一口。

一頓吃下來, 趙枝枝每吃幾口肉,姬稷就會提醒她喝湯。

趙枝枝吃肉吃得腮幫子鼓滿, 在姬稷又一聲提醒中,終於忍不住好奇問:“殿下為何總是讓趙姬喝湯?”

姬稷端坐她對面, 慢條斯理將白嫩的菜葉子揀到她碗裏:“此話, 不宜在進食時說。”

他這麽一說,趙枝枝更好奇了。

進食時不能說的話是什麽?

怨恨神明賜下的食物不夠美味嗎?

帶著滿腹疑問,趙枝枝吃完了夜食, 不用太子說,她自己已經想明白。

“殿下是怕趙姬陽結。”

“趙姬真聰慧。”

姬稷摸摸趙枝枝吃撐的小肚子,“去外面走走,走一圈再回來刻字習字。”

趙枝枝吃飽後就容易昏昏欲睡, 半邊身子有氣無力趴在姬稷身側,被他牽著手往外走:“殿下記性真好,還記得趙姬之前吃肉吃多了陽結的事。”

她自己都不記得了。

趙枝枝仔細一回想,好像自從那次後,她的食案上再也沒有出現過全葷。像今日這樣的全牛食,是這幾個月來頭一回。她剛才喝的白菜湯不算,因為白菜湯是太子食案上的。

“趙姬的事,孤都記得。”姬稷輕語一句。

趙枝枝沒聽清,因為她吃飽就困,被牽著往外散步,走路都沒勁。

與其說散步,不如說她是被姬稷拖著走。

姬稷側頭看了看,趙姬腦袋靠他胳膊上,兩只眼睛閉著,像只小奶貓般蹭著他。

平時他們用過夜食後,會用歡愛的方式消食,趙姬喊著喊著就不困了。他們歡愛之後,趙姬會學新的雅字,等她學完,他偶爾講幾個故事給她聽,趙姬聽完故事,會趴到他身上來,他再次陷入她的溫柔鄉。有時候會折騰到很晚。

姬稷放緩腳步,身上沉重,因為趙姬靠著靠著,就將身體全都壓過來。

她閉著眼睛,全然不看腳下的路。

“擡腿,過檻。”姬稷說。

趙姬擡腿,然後繼續賴在他身上。

快要下台階的時候,姬稷無奈嘆口氣,用手撥了撥,將她往後撥,蹲下去,雙手一托,背起她往下走。

趙枝枝猛地清醒,趴在姬稷背上,有些慌張。

太子摟過她抱過她,但是沒有背過她。

只有奴隸才會用後背托人,殿下是不是喝酒喝多了?

她可以騎在太子背上的嗎?

不在床榻上,而是在外面,不為歡愛,她也可以騎太子的嗎?

姬稷故意顛了顛背上的嬌人兒:“舍得睜開眼了?”

趙枝枝松開的手又攬盡,往上爬了爬,艱難地將脖子伸長,用臉貼了貼姬稷的側臉。

不燙,沒有喝醉。

“作甚又撒嬌。”姬稷用臉回蹭了一下。

趙枝枝側著腦袋望他。

夜色茫茫中,太子殿下的淡眉淺得像朦朧月光,今夜沒有月亮,只有星星,但她看著太子,卻能同時看到月亮與星辰。

她見過的男人裏,只有太子殿下是一雙淺眉。

這雙淺眉,眉骨硬朗,配上那對幽深黑亮的眼,眉眼一蹙一舒間,藏著極致的冷與殺氣。可他每次看她時,溫溫柔柔,像水一般。

“殿下,春天來了。”趙枝枝在他耳邊說了句。

“是啊,春天來了。”他左右環顧,“趙姬聽到野貓叫喚了嗎?”

趙枝枝豎起耳朵:“好像是有野貓叫。”

姬稷背著趙枝枝往建章宮側邊大墻種的桃樹下去,“瞧,真是野貓。”

趙枝枝沒從他背上下去,她舍不得下去。

她趴在他背上,一只手攀他肩,另一只手伸出去,想要摸一摸樹下蜷縮的小貓。

隔太遠,摸不到。

“想摸摸它?”姬稷問。

趙枝枝:“嗯。”

姬稷嫌棄地看了眼:“臟死了。”

趙枝枝沒有收回使勁往外伸的手,大半邊身子快要從他身上歪下去。

姬稷一托,將她穩穩當當托回自己的背上。

“臟死了,臟死了。”他連嘆兩聲,背著她往下蹲。

靠得近了,趙枝枝看清,小貓身上果然很臟,像在泥裏滾過一樣。

姬稷:“腰上的玉袋裏有巾帕,自己拿。”

趙枝枝摸出巾帕,她用巾帕給小貓擦了擦,隔著巾帕摸摸它的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