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第2/3頁)

心中愈發煩悶,姬稷幹脆強迫自己不去想那些事,轉而想起趙姬來,想著想著,緊皺的眉心緩緩舒展,貂毛也不揪了,懶懶側過身。

剛才的炮豚很好吃,趙姬若嘗了,肯定也會說好。

下次讓姬阿黃再弄一頭來,他分她一半。興許她吃高興了,還會跳舞給他看。

或許是年關將至的原因,宮中不宜動蕩,姬阿黃悄然無聲搬出去後,殷君再未替讓姬稷搬離的事。

仿佛上次修繕雲澤台的話只是隨口一提,殷君遲遲沒有動作,城中也無人知曉姬稷或將搬離王宮的事。

姬稷重新投入繁忙的事務中,此次年節大辦的事,就是他在操持。去年他們初來乍到,不得不迎合夏宗室舊貴,就連除歲都是按照舊貴的喜好去辦,而今年是帝天子擊潰夏宗室舊貴的第一年,為昭顯天子威嚴,自然得按殷人的習俗除歲。這種重要的事,自然得由他這個儲君來督導。

在殷都除歲和在帝台除歲是兩碼事,殷都除歲只需盛大,帝台除歲,除了盛大,還得周全夏禮。

舊貴都快被殺完了,能夠指點夏禮的人屈指可數。

姬稷忙得焦頭爛額,幸好他從十三歲起就參與政務,歷練得多了,再如何沒有思緒,耐著性子慢慢摸索也能探個七八分。

今年的除歲,各諸侯國仍然沒有朝貢。

過完年,姬稷心情稍稍寬松,夜裏總算能夠睡下。

這天一覺醒來,睜開眼撞進兩只賊光發亮的眼睛。

“季大夫。”姬稷驚魂未定,及時收回踢出去的腳。

季衡嘿嘿笑,“殿下。”

姬稷緩身正坐,不慌不忙將繚亂的黑發撩到耳後去,問:“季大夫有何要事?來得這麽突然,我還以為見了鬼。”

季衡恭正坐到姬稷對面,盤腿挺腰,笑道:“殿下,怎地還你呀我呀的,都來帝台這麽久了,早該遵夏禮,太過親切可不是件好事。”

姬稷幹咳幾聲,“孤知道了。”

“殿下吃了嗎?”

姬稷努力適應帝太子的自稱:“孤剛醒,你說孤來得及吃嗎?”

季衡腆著臉:“那就現在上膳吧,正好臣也餓了。”

小童魚貫而入,端上膳食。

季衡看看自己這份,再看看姬稷面前那份,嘟嚷:“臣也想吃肉。”

姬稷:“孤聽醫工說了,季大夫身體不適,飲食需清淡,肉就別吃了,吃些葵韭豆麥飯,早日養好身子。”

說完,姬稷大口吃肉。

季衡吹胡子瞪眼,一邊看著姬稷吃肉,一邊委屈咽菜。

姬稷憋笑,吃飽喝足後,讓小童給季衡上了碗肉湯,喝完肉湯,季衡這才停下受氣小媳婦的作態。

“季大夫,你向來無事不登三寶殿,直接說吧。”

“聽說殿下不想回雲澤台?”

姬稷唇邊笑意消失,正色:“王父差你來的?”

季衡:“臣早就想來了,沒有陛下,臣也是要來這一趟的。臣有一言,不知當講不講?”

姬稷:“那就不必講。”

季衡置若罔聞:“殿下依戀陛下之心,難能可貴,但殿下已經長大,不能再像個小孩子一樣賴在父親身邊。”

姬稷惱羞成怒:“孤七歲成為儲君時,便不再是小孩子。”

季衡伏首:“是臣言辭有失,殿下恕罪。”

姬稷扶起季衡:“季家輔佐殷王室三代王君,沒有人比季大夫更清楚,殷國從無儲君離開王宮另擇住處。”

季衡:“可這不是殷都,這是帝台。殿下已不是殷太子,而是帝太子。”

姬稷一怔。

季衡問:“難道殿下想繼續做依伴父親的小鳥,而不是獨當一面的猛鷹嗎?”

姬稷呼吸微快。

獨當一面的猛鷹嗎?

季衡:“入主雲澤台,只是第一步,倘若殿下永遠不邁出這一步,就永遠成不了真正的帝太子。一宮無二主,就算陛下不提,殿下也該自請出宮。殿下,聽臣一句勸,到雲澤台去,在那裏,你才是主人,不是兒子不是賢臣,而是主人。”

季衡半開玩笑:“況且雲澤台還有那麽多美人等著陛下歸去,臣若是殿下,早就陷在溫柔鄉裏不能自拔了,哪會猶豫是否該回去。”

姬稷皺眉沉思。

不是為他最後那句,而是為那句主人。

季衡起身作揖拜別:“臣言盡於此,殿下是要做殷太子還是做帝太子,全看殿下自己的意思。今日臣對殿下說的這些話,全是肺腑之言,是出於一個臣子對所侍君主的期盼,陛下不會知道,其他人更不會知道。”

季衡走後,姬稷靜坐許久。

他的心情從震驚到愧疚,久久無法平復。

是他墨守成規,何等愚笨,竟要他人來提醒。

他已是帝太子,何必再用殷太子的舊例束縛自己?

一個合格的帝太子,需懂得如何做主人。他要做雲澤台的主人,之後才是天下的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