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第2/3頁)

但那不關他的事。他只知道,沒有趙姬,就沒有他阿元。

趙姬救了他,還收留他。她分給他食物卻從不要求他做什麽,她不打不罵他,她還準許他睡在屋子裏!有時候他做噩夢夢見家裏人被處刑的事,趙姬從未嫌他怪叫驚醒她,她只會拍著他的背安慰他,替他擦眼淚,讓他不要害怕。

雲澤台的美人中,再沒有比趙姬更好的主人了。

就算雲澤台的主人再也不回來,趙姬永遠都只是一個無名無分的小小貴女,他也願意永遠待在她身邊。只要她不嫌棄他。

阿元摸摸腦袋,他頭發又長出來一寸。他該剔頭了。

剃成以前那樣的光頭,興許趙姬就不會發現他年歲漸長。

年紀越大的寺人,越不受主人的待見。可他想伺候趙姬一輩子。

阿元本來是為了金子的事惱怒,如今想到自己的事開始為自己擔憂,再無心思管金子說她那些思春之語。

金子說得眉飛色舞羞笑不停,趙枝枝是個很好的聽眾,她時不時摸摸金子紅燙燙的臉,用溫柔的眼神回應金子的小女兒心思。

金子緊張地看著趙枝枝:“其實……其實我偷偷去了好幾回,一直不敢說,貴女你會怪我嗎?”

趙枝枝當然不會怪她。

她為她高興。

她自己在雲澤台沒有盼頭,別人有盼頭也是好的。

金子充滿期待地問:“那我下次還能去嗎?”

趙枝枝:“你想去,就能去。”

金子低羞著腦袋摳手掌:“其實我明天就想去,可最近外面亂,他讓我不要亂跑,等能見到他時,我再去。”

“外面還沒消停嗎?”

“還在鬧,聽說好多人都逃出城了,街上到處都是屍體。”

“真嚇人。”

“貴女別怕,外面的事和我們沒關系,都是他們那些大人們喊打喊殺,殺夠了鬧夠了,也就沒事了。”

趙枝枝還是怕,但她沒有說出來。

她不知道外面鬧事的人家中有沒有趙家的私卒,也許有,也許沒有,總歸她是不會知道的。

兔有三窟,公卿大人們一面給人送禮物一面公然對付那人的事不是沒有過。她們這些送進雲澤台的人,何嘗不是主家留的一條後路?那人收不收禮不重要,重要的是公卿大人們送過禮,明面上敬畏過討好過,也就夠了。

黃昏暮色中,趙枝枝倚在小室門邊,單手支著下巴,濃密纖長的睫毛如扇般在眼下投下陰影。她輕輕嘆口氣,黛眉微蹙,烏亮雙眸沾了憂愁,更像是一汪溫柔多情的秋水。

金子忍不住大著膽子低下身,貼著趙枝枝的鞋面親了親討好她:“我的情郎很好,我希望貴女的情郎也盡早到來。即便那是天下最尊貴的男人,他也會折服在貴女的腳邊,如奴這般,卑微地吻你的腳。”

趙枝枝紅了臉縮回腳。

第二天一早,趙枝枝又去了南藤樓。她帶了金子拿回來的那把竹刀,藏在袖子裏,一只手緊握,生怕弄丟了。

趙枝枝從小就知道自己很笨。

自她記事起,她就知道,自己必須笨,至少得比夫人生的女兒們笨。

她因為自己的笨拙和怯生,被很多人嘲笑過戲弄過,可是她自己並不覺得有什麽。她雖然笨,可她留了下來。她不用像其他人那樣,被爹丟到外面。

爹有很多很多女人,像其他權貴家的男人一樣,他也有很多很多孩子。這些孩子大多不配稱為趙家人,他們會因為生母的出身而有不同的命運,有些甚至沒有機會來到世上就隨母親死去。因為就算奴隸懷了孩子,也是可以隨便打死的。

她的生母是樂奴,生下她就跑掉了。

她有好幾個姐姐也是樂奴所生,她們的母親還在府中,但這並沒有什麽不同,那幾個姐姐最後也成了樂奴。

可她沒有。她因為自己的相貌和笨拙,被爹留在了阿姐身邊。

阿姐是夫人所出的長女,是真正高貴的趙氏女。

她很喜歡阿姐,雖然阿姐從未喊過她妹妹,但是她總會將她帶在身邊,偶爾還會帶她出府玩。

南藤樓的新美人,有些像她的阿姐。

雖然兇,但是意外得不會騙人呢。

趙枝枝出現在門邊時,姬稷正好在看季衡托昭明送來的書簡。

他穿著及地的華麗大袖袍,潑墨般的烏發隨意散在腦後,面容俊美,神情慵懶,一派清貴倨傲之姿。

換做任何人見到此時此刻的他,都不會將他與傳說中殷國來的暴戾儲君聯系在一起。

來帝台一年,姬稷很少出現人前。

他有張極為漂亮的臉,這種漂亮並非女氣的清秀,而是雌雄莫辨的英氣。他想曬黑點,可帝台的水養人,他又養回以前尚未從軍時白壁如玉的面龐。

不怪趙枝枝錯認。姬稷小時候就是被當做女孩養的。他身體強健,確認能活下來了之後,才換回男童的裝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