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第2/2頁)

想問當年那場火究竟因何而起,想問他是如何躲過了災禍,想問他何時記起還有個妹妹,想問皇上可否知道他……

須臾,人聲嘈雜。

付茗頌兩手從袖口中伸出,她忙抓住護欄,傾身望去,果然是下朝了。

那些個朝臣個個中氣十足,挺著大肚子慢悠悠前行。

她四下一瞧,很快就瞥見了落在最後的一行三人。

是沈其衡,薛顯清,最左的則是宋長訣。

她不能喊他,只能這樣遠遠望著。不過看哥哥與沈其衡、薛顯清二人走得近,想必在朝中,還算安穩妥當。

許是她的目光過於炙熱,正仔細聽著沈薛二人議論朝事的宋長訣,下意識回身看了眼,他們一行三人已是走得最慢的了,身後空無一人。

就在宋長訣收回目光之際,卻驀然瞧見遙望台站著個人影,發髻上那只金鳳步搖,格外惹眼。

他腳步一滯,愈走愈慢。

忽然,他停下步子,道:“突然想起,工部還有一事未同皇上稟明,二位先走罷。”

沈其衡、薛顯清二人早見怪不怪,揮手便走。

這宮道空曠,僅遙望台下有侍衛把守,可他們卻看不見樓上的人。

宋長訣繞道,從另一側而上,信步走向那銀裙女子。

他在她面前站定,如往常一般,秉手道:“微臣見過皇後娘娘。”

聞言,付茗頌眼眸一酸,方才還能克制住的情緒如海浪翻湧,一下溢出心尖,她哽咽一聲,兩行淚從下巴滑落。

宋長訣一驚,蹙眉問:“娘娘?”

他雙拳緊握,他向來就看不得她哭,是皇帝欺負她了?

付茗頌咬住唇,一雙水洗過的眼睛望著宋長訣,道:“宋大人,可否伸出右手?”

宋長訣照她的做,手心向上,朝她遞過去。

現下的付茗頌全然顧不得什麽男女大方,她急切地拉住宋長訣的手翻過來,果然瞧見他手背的虎口處,有一枚月牙形胎記。

她再也忍不住,眼淚潰堤,又怕叫樓下的侍衛聽見聲響,只好捂住唇,哽咽道:“這還是,還是給宋宋摘的月亮嗎?”

此話落,宋長訣渾身僵住,凝息望她。

這是宋宋七歲那年,他用來哄她的話。

思此,宋長訣嘴角揚起一抹苦澀的笑意,總算敢伸手摸摸她的青絲,“我還以為,你能就這樣過一輩子,何時想起的?”

“落水之後,之後便想起了。”她哭道。

倏地,台階下傳來一道聲音,“娘娘?娘娘,皇上下朝了,您該用回宮用午膳了。”

宋長訣不敢再耽擱,畢竟如今她貴為皇後,而他乃外臣,若是叫人瞧見,指不定生出什麽是非來。

他只握住姑娘的肩,語速極快道:“他知道嗎?”

這個“他”是誰,不言而喻。

付茗頌擦了眼淚,咬唇搖頭。

這副模樣,與她幼時做錯事時一模一樣。

見狀,宋長訣眉頭蹙起,“你不打算告訴他?”

聞恕那個人何其聰明,若是被迫叫他拆穿,一定不會是好事。

“眼下,還不是說的時候。”

她面色復雜,猶豫、為難、害怕這三個字,全寫在臉上。

台階下傳來腳步聲,宋長訣斜眸睨了一眼,轉而問:“你告訴哥哥,你想走嗎?”

然而,這回面前的人沒有絲毫猶豫,仰起一張淚臉朝他搖頭。

宋長訣抿唇,那他明白了。

他揉了揉她的發,“你我找個好時機再說話,宋宋,你要早些告訴他。”

男人最清楚男人,既然聞恕能將前世對不住他的姑娘立為皇後,且迄今為止待她極好,那便說明,愛意是大過恨意的。

說罷,宋長訣的身影從拐角一閃而過,遮月來時,這遙望台只付茗頌一人,紅著眼眶呆呆地望向一邊。

她驚呼道:“娘娘,您這是怎麽了?”

“風大,迷眼。”

遮月將她扶下樓,啰嗦道:“雖已過冬,但春日還是冷的,娘娘身子未好全,何必跑來這大老遠之地吹冷風呢。”

遮月又說了好些,付茗頌一個字沒聽進去。

她還有好多事沒問,這一個深宮,一個朝前,何時才算好時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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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一晃,便是半月過去。

天依舊寒,卻到底不似深冬,付茗頌的衣裳也減了一件。

她記得宋長訣的忠告,且她也明白,這麽瞞著,拖得越久越不利。

本就是個無信譽之人,這騙他瞞他的事兒,又添了一樁……

可好幾回,那話都已至嘴邊了,聞恕只要看她一眼,她便怎麽也說不出口。

你瞧,他現下待她多好。

有時她甚至想著,就假裝永遠記不得好了,承著他如今的好,過足這輩子,也無甚可挑。

“嘶……”付茗頌低頭,食指叫針紮了下,滲出兩滴血來。

遮月大驚小怪地用帕子包住,又從抽屜裏拿出藥,道:“開春便是新的一年,見血晦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