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一室靜謐,雕花木門推開,“吱呀”一聲,尤為突兀。

付茗頌呼吸一滯,手心緊拽著幾塊凝神香,不知所措的保持著蹲下的姿勢。

她仰起臉,驚慌未定的站起身,眼下還有尚未褪去的微紅。

聞恕眉頭稍稍一擡,望向她手中的香塊:“怎麽了?”

付茗頌連連搖頭,“內務府送來的凝神香,不小心碰掉了。”

說罷,她側身出了內室,不料卻恰好撞上侯在一側的沈其衡。

沈其衡亦是一頓,低頭拱手道:“微臣見過皇後娘娘,皇後娘娘萬安。”

今日家宴,沈太後是邀了國公府一家,沈其衡在此也無甚意外。

付茗頌微微頷首,極力扯出一抹笑意,“沈世子多禮了。”

說罷,她匆匆擡腳離了禦書房,活像後頭有豺狼虎豹似的。

沈其衡好奇的挑了下眉頭,目光落在內室輕輕晃動的珠簾上。

裏頭,聞恕彎腰撿起桌案下遺落的一塊凝神香,起身時恰好瞥見桌角的香爐。

驀地,男人的目光一暗。

擦去的灰塵,挪動的位置,顯然是叫人動過了。

他低頭看了眼手中的香塊,目光落在地上燒盡的火折子上,頓時了然。

男人嘴角抿的緊緊的,太陽穴猛地一跳,回想起方才那姑娘的神情,直覺不好。

元祿挑開簾子進來,“皇上,晚宴已置好,該是時候擺駕天巧樓了。”

話落,卻無人應答。

元祿嘴角一頓,順著聞恕的目光看過去,眼尖兒的發現香爐叫人擦拭過,他心下一跳,撲通跪下。

“奴才疏忽,許是哪個剛來的不懂事兒,都、都是奴才未吩咐妥當,還請皇上降罪!”

元祿自是知曉香爐背後動不得的原因,因而這禦書房的打掃,向來不假手他人。

聞恕眉間微暗,沉聲道:“擺駕吧。”

元祿又是一頓,狐疑的擡頭瞥了一眼,這才匆匆起身叫了龍攆。

天色稍暗,余暉落在沁心湖面上,波光粼粼,只叫人賞心悅目。

天巧樓位於湖東,從閣樓上望下去,一覽無余。

今日宴上,除卻沈國公一家,來的皆是親近的幾位皇親,氣氛倒是融洽。

付茗頌與聞恕分別坐於沈太後左右,姑娘十分周到的時不時給沈太後添菜倒酒,一晚上嘴邊的淺笑就未曾放下過。

可偏偏,就是沒擡眸看過他一眼。

聞恕面無神色的握著酒盞,掌心貼著杯沿,來回轉動,心下暗暗數著她飲了幾杯酒。

旁人在說什麽他已經聽不清了,腦中只有方才姑娘在禦書房中不知所措的模樣。

約莫一個時辰,沈太後酒後頭疼,這家宴才算散去。

付茗頌扶著她上了步攆,囑咐素心:“吩咐禦膳房做碗醒酒湯,給永福宮送去。”

“是,奴婢這就去。”素心應聲道。

付茗頌在原地站了會兒,方才那幾杯酒下肚,頭亦是有些昏。

她揉了揉太陽穴,剛一轉身,就撞上男人堅硬的胸膛。她踉蹌兩步,聞恕伸手扶住,才堪堪站穩。

“頭疼?”他擡手按在穴位上。

她猛地一僵,撇過頭應了聲。剛擡腳要走,便被桎梏住手腕。

“躲了朕一晚上,你還想躲哪兒去?”他垂眸道。

付茗頌仰起臉,“臣妾為何要躲著皇上?”

“你動了朕的暗格,你當朕不知?”

話落,付茗頌一滯,徹底沒了聲兒。

秋風四起,涼意漸漸。泛黃的樹葉叫一陣風抖落下來,驚了三兩只鳥兒,撲騰著翅膀飛向高空。

聞恕從遮月手中接過披風給她系上,“走走,醒醒酒。”

說罷,不容分說的握著她的手腕,往前方石子路上去。

身後隨行的宮人跟了一隊,轎攆就停在不遠處,見此情形,紛紛一愣,只敢遠遠跟在主子身後。

付茗頌心裏七上八下的,走至半道上,才擡眸輕聲道了句:“我不是有意動的。”

聞恕抿了抿唇,許是飲過酒,嗓音有些渾濁,“她叫宋宋。”

付茗頌一怔,腳步攸的停滯,仰起臉看他。

聞恕停下腳步,低頭對上那雙好奇的眼睛,輕聲一笑:“長的同話本子裏那種會勾人魂的狐狸精似的,朕初見她,便是叫她勾了魂。”

面前的人眉頭輕輕皺了下,吞吞吐吐的應了聲:“哦。”

“白日裏可吟詩賦,夜裏可談風月,還唱的一口好淮腔,尤擅琵琶。小小年紀,一支‘鳳棲台’跳的名動南北,朕當初覺得,這世上女子,應都如她那般才是。”他聲音輕緩道。

付茗頌咬了咬唇,從他口中,好似能想象出那人的模樣。

靈動、張揚,美艷的不可方物。

她忍不住道:“然後呢?”

“然後?”聞恕勾了勾嘴角,“朕將她接進宮,以為是段良緣。”

他抿了抿唇,笑意盡斂,“直至一封封密函從禦書房內傳了出去,什麽詩賦風月,計謀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