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第2/3頁)

“我想走走,順道去書房。”她睡久了,骨頭都是軟的,忍不住擡手捏了捏自己的左肩。

恰好趁天色未暗,應當碰不到父親,她心裏暗想著。

庭院幽深,穿過回廊小徑,樹蔭下蟬鳴不絕。

夏日又悶熱,她沒走兩步脖頸便出了細汗。

平日付嚴栢為不叫旁人打攪,書房落地偏遠,是單獨隔開的一間院子。

只三兩個外套在此處灑掃,見付茗頌來,紛紛低頭退開。

書房門窗皆緊閉著,踏上兩個青苔石階,付茗頌伸手正欲推開門。

忽然聽到裏頭一聲動靜,像是什麽人撞到架子,緊接著嘩啦啦的書冊落滿地。

付茗頌手一頓,下意識就要退開。

忽然,裏頭一聲尖銳的嗓音,還帶著哭腔,在這幽靜的院落顯得突兀無比,聽的人頭皮發麻。

她腳步下意識一頓,便聽一道熟悉的哭聲傳來,是雲姨娘——

“你打我?五丫頭記在了夫人名下,你們一家都跟著沾光,倒是嫌棄我了?老爺,天地良心,我自進府來事事為你想,就連您酒後動了那賤婢的事,我也一口咬定是她勾的您,甚至還將她的孩子養在膝下,老爺都忘了麽!”

付茗頌猛地擡頭,下意識屏住呼吸,就聽付嚴栢厲聲道:“此事不準再提!你是瘋了不成?”

雲姨娘聲音低了下來,“我本不想提,五丫頭原是養在我膝下,如今飛黃騰達,就給了大夫人,老爺可有想過我?”

須臾,付嚴栢聲音也軟了下來,好言相勸道:“付家好,自然也有你的好,你何苦爭眼前這一點?”

雲姨娘還在哭,付茗頌已經一個字都聽不清了。

眼前仿佛天旋地轉,有那麽一瞬間,她覺得天都塌了。

耳邊轟隆隆響著,各種各樣的聲音——

“狼心狗肺,同她娘一模一樣。”

“你娘當初只是我洗春苑一個洗腳婢,出了那档子事兒,老太太與夫人都不待見你,可是我不計前嫌將你留在院子裏,你可不能不念這個情啊。”

“親娘趁著主君醉酒爬了床,生出的姑娘能是什麽好東西。”

“她怎麽還敢出門呀…”

“你親娘的事不必我再多說,你要怨,也該怨她才是。”

忽的,面前這扇門被從裏頭拉開,付嚴栢的臉赫然於眼前,他大驚失色,隨後又趨於鎮定。

“你,你何時來的?”

付茗頌呼吸聲略重,胸口沉悶的像喘不上氣來,錯過付嚴栢的肩頭望向雲姨娘,雲姨娘亦是叫她突然出現給嚇的瞪大了眼。

她眼底一寸寸泛紅,用力咬住下唇,方才讓聲線聽起來沉穩一些:“方才姨娘說的,可是真的?”

付嚴栢臉色徹底沉下來,藏了這麽多年肮臟齷鹺的事情突然被攤開,頓時顏面無光。

但他在小輩面前,一貫不肯示弱。

“你來書房作甚?”

入夜,涼風習習,老太太屋裏燈火通明,屋門緊閉。

老太太與付嚴栢坐在圓木桌邊,雲姨娘心下戚戚,站在付嚴栢身後一聲不敢吭。

姜氏匆匆趕來時,便聽到付茗頌聲音極輕極慢,但一個字一個字說的清清楚楚,“當初是父親醉酒強了我娘,而非是我娘做了不恥之事,祖母您早就知曉?”

姜氏猛地頓在原地,不可置信的扭頭去看付嚴栢,付嚴栢對上她的目光,竟是心虛的移開了。

老太太也沉著臉,一聲不吭的望著地上那錯落的光影,但臉上絲毫未見愧疚之色。

仿佛這事,壓根不值一提。

“您,您三番兩次拿這事敲打我,”付茗頌眼眶微紅,眼神卻平靜的像一灣毫無波浪的池水,“可您分明知道,我娘是無辜的。”

她盯著老太太瞧,像是受了極大的委屈,蓄積在眸中的淚啪嗒一聲掉下來,砸在木質的地上。

“那這麽多年,為何都說我辱了付家的門面,真正讓付家不光彩的,不是父親麽?”

砰的一聲,姜氏嚇的陡然回過神,輕輕捂住胸口看向老太太。

老太太一掌拍在圓木桌上,雙眸緊緊盯著付茗頌,起身氣力十足道:“你父親是我們付家的頂梁柱!沒有他,付家就垮了!他的聲譽,豈是你能隨意詆毀的?”

“那我呢?”姑娘聲音輕的像夏夜飄來的一陣風。

老太太這才將目光分了一寸給姜氏,“你不是都已經記在大夫人名下,已是嫡女了,還有什麽不滿?難不成要為一個死人,賠上你父親的名譽!”

姜氏這才理清來龍去脈,不由心下大驚,但她到底不能在這個時候火上澆油,只好先柔聲勸道:“茗兒,夜深了,有什麽事明兒一早再商量,可好?”

付茗頌像全然聽不見姜氏說話似的,只一心盯著老太太,“請祖母將她的牌位,入付家宗祠,記付家族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