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付嚴栢今日脾氣實在不好,連對著雲姨娘的軟聲軟語都沒松下臉,又說了幾句硬話,話裏還有意無意提點她要一碗水端平。

待付嚴栢走後,雲姨娘一張臉臉色鐵青,指甲都要陷進掌心裏了。

一碗水端平?怎麽個端平法?付茗頌又不是她的骨肉!

不過這丫頭倒是好有本事,不知怎麽叫老爺知道的這事兒。

雲姨娘冷笑一聲,吩咐姚媽媽道:“叫小廚房送碗參茶過去,別凍著那丫頭。”

姚媽媽穩穩應聲:“是,老奴這就去。”

此時壽安堂裏,付嚴栢一身沾了雨水的濕氣,就著熱茶抿了一口,緊促著眉頭始終未松開。

老太太就那麽瞧著他:“你說是沈大人身邊人知會你的?”

“是,如此家事,還叫外人來知會兒子,實在是兒子禦內無方。”付嚴栢低頭認錯。

老太太的心思總歸更深一些:“如此家事,又如何讓外人先你一步知曉,連你都不知,他若非有意打探,又如何知?”

說罷,老太太又問:“你說沈大人在百春園見過茗兒一回?”

付嚴栢一怔,趕忙回話:“是,可那會兒茗兒面掩薄紗,說來也不算是見過。”

老太太眯了眯眼,茗兒…

這個孫女兒,她可有幾年沒見過了。雖在一個屋檐下,但老太太是輕易不讓她到跟前來,突然提及,竟都不記得她的長相。

是以翌日清晨,老太太身邊的安媽媽破天荒的去洗春苑,當著雲姨娘的面兒好聲好氣將付茗頌給請了過去。

付姝妍渾然不知這是演的哪出戲,瞪大眼睛不可思議道:“娘,祖母竟然要見五妹妹?”

雲姨娘亦是一臉難看,也是奇了怪,忽然間一個兩個都對這賤丫頭上了心……

付茗頌一路戰戰兢兢跟在安媽媽身後,上一回見老太太還是三四年前,她現在還記得老太太那雙淩厲的眸子,叫人看得直哆嗦。

她猶豫的張了幾次口,小聲問:“祖母這回喚我過去,可是出了什麽事兒?”

安媽媽一愣,笑了起來:“五姑娘莫緊張,老太太就是想著許久沒見姑娘,叫您過去說說話呢。”

付茗頌點了點頭,自然是不信的。

進了裏屋,老太太撚著佛珠斷坐在檀木雕花主座上。

付茗頌怕驚擾了她,低聲輕喚:“祖母。”

聞言,老太太也沒急著看她,只慢條斯理道:“坐吧。”

付茗頌遲疑了一瞬,並不敢坐。

老太太蹙眉,這才擡頭看她,滄桑的眸子中劃過片刻震驚。

果真是出落的亭亭玉立,那相貌,饒是老太太活了一把年紀,也不由暗暗點頭,是個美人坯子。

可姑娘家長成這般模樣,並不是好事。

“說起來,你我祖孫二人也三四載未見過,你可有怪過祖母?”

付茗頌心下一驚,沒忍住擡了下頭,對上老太太那雙半分余溫都沒有的眸子又匆匆低下:“未曾,祖母本就喜靜,茗兒怎麽敢怪祖母。”

老太太滿意的點了點頭,倒是個還算穩妥的。

“昨個兒傍晚,你跪在洗春苑的事兒,是東苑的客人知會你父親的,尋個機會好好謝謝人家才是。”老太太抿了口茶,狀若無意的說。

付茗頌猛地擡頭,東苑的客人?

見她一臉驚訝,老太太眉頭微挑:“怎麽,你不知曉這事兒?”

付茗頌一下會了老太太的意,滿臉恐慌的跪在老太太跟前:“祖母明察,茗兒從未私自會過什麽人,上回百春園時父親也在,除此之外,我與那位客人半分交集都不曾有。”

付家家風嚴謹,老太太最恨敗壞家風的人,就如憎惡她生母一般。

這種私會外男的帽子一旦扣下來,老太太又怎會讓她在府中多留一日?

老太太停了一瞬,還未說話,那邊安媽媽腳步匆匆的進來,後頭領著元祿。

元祿見一女子伏地跪在堂前,見怪不怪的朝老太太道:“我們主子想見見您。”

老太太一頓,心裏驚訝,面上卻還不慌不忙的:“茗兒,你下去。”

付茗頌擡頭,還想為自己辯解兩句,但又不敢駁了老太太的意,只好先起身離開。

只那一轉身,卻將一旁雙手倒插在袖口悠哉悠哉的元祿給驚到了。

他面色如被雷劈了似的,一直到付茗頌的身影消失在長廊盡頭,他都未回過神來。

那、那模樣……

怎會如此相像?

“大人,大人?”安媽媽大著膽子推了推元祿:“大人這是?”

元祿猛地驚醒,沒頭沒尾問了句:“那可是貴府五姑娘?”

安媽媽看了看老太太,方才應道:“正是五姑娘,昨個兒還多虧了您,否則我們老太太都不知五姑娘受了委屈。”

元祿眉頭攸的一松,心下一團迷霧總算是散開去。

怪不得,怪不得皇上上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