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半透明的瑪瑙杯上纏著一絲絲輕紅的紋路,杯中酒液清冽如水,崔恕送在唇邊,一飲而盡。

杯酒入喉,一線甜一線辣,最後化成一線熱,崔恕不常飲酒,素來量淺,很快就覺得有些微醺的意味,轉臉看了糜蕪,低聲道:“好烈的酒。”

人也如酒,讓他沉迷,卻又無法掌控。

糜蕪向他一笑,輕聲道:“初入口時烈,再飲幾杯就順了。”

她提起銀壺,想要給他添酒,崔恕將酒杯向後一縮,淡淡說道:“灌醉了我,你就要走了是不是?”

“你看得這麽嚴,我怎麽逃得掉?”糜蕪道。

“只要你能出去凝香殿,外面暢通無阻。”崔恕知道不該說,然而終究還是說出了口,“我曾下令,宮中各處門禁,無論你何時進出,都不得阻攔。”

“陛下待我,還真是放心。”雖然已經聽謝臨說過,然而經崔恕之口說出,糜蕪還是有些動容。

她握住他的手,將那只酒杯送到自己身前,不由分說斟滿了,重又送到他唇邊:“陛下敢不敢喝?”

“不想喝。”崔恕卻送到她唇邊,低聲道,“這酒中,該不會下了什麽藥吧?”

若是她有法子弄到什麽藥物,必定會毫不猶豫地拿來對付他,她對他從來都是狠心。

“若是有的話,你已經喝過了,這會子想起來也晚了。”糜蕪從眼梢處睨著他,似笑非笑,“陛下怕了?”

“最壞不過是死,有什麽可怕的?”崔恕淡淡一笑,微微傾斜了酒杯向她紅唇邊,“即便有藥,我也不會拒絕你,但你得陪我一道。”

她從不會安安靜靜地任由他安排,雖然他自信已經將凝香殿守得滴水不漏,但對手是她,她總會找到機會,殺開出一條出路。

但他無論如何,都要抓緊她,她休想逃。

糜蕪嗤地一笑,擡起他的手,一飲而盡,道:“好,我陪陛下。”

酒杯空了,她再斟滿,兩個人肩並肩手挽手,你一杯我一杯地飲著,親密無間,卻又劍拔弩張。

酒意泛上來,崔恕不自覺地揉了揉眉心,輕聲道:“從你答應成親那天起,我就時常在想,婚事該怎麽籌辦,新婚之時又是什麽光景。”

他微微笑著,伸臂將她摟在懷中,在她耳邊說道:“有時候還會想,那杯合巹酒應該怎麽吃。”

耳朵上熱熱的,癢癢的,糜蕪低低笑著,忽地摟住他的脖子,將他拉得靠向自己,咬住了他的耳垂。

媚意混雜著酒意,蔓延的愈發快,崔恕嘆息著說道:“你又想耍什麽詭計?”

“想不想現在就喝合巹酒?”她合了牙齒,一點一點輕輕咬著,含糊不清地說道。

“好。”崔恕低低一笑,“吃過合巹酒,你就是我的人,從今往後再休要提什麽不嫁的話。”

糜蕪重重向他耳上一咬,隨即松開了他,搖著頭說道:“那可不一定。”

她起身又取了一只杯子斟滿,遞到他手中拿,又將先前那只酒杯斟滿了拿著,小心地與他手臂交纏,道:“不知道宮裏的合巹酒怎麽吃,在鄉下時,我見鄉鄰辦喜事時大略是這個模樣。”

崔恕只是看著自己手中的酒杯,與方才那只幾乎一模一樣,難得天然的東西,竟有這樣相配的,崔恕笑了下,道:“所以藥在這只酒杯裏?”

“陛下這疑心病啊,真是根深蒂固。”糜蕪搖著頭,從他手中拿過那只酒杯,又把自己的給他,道,“這樣陛下總該放心了吧?”

“不放心。”崔恕垂目看著手裏的酒杯,道,“現在,我又疑心是這杯了。”

“哪有這樣麻煩的?”糜蕪嬌嗔著,擡手將自己手中的飲了,另一只手握住他的酒杯,忽地湊過去也喝了,擡頭向他一笑,“這樣陛下就放心了吧?”

“我並沒有說不喝,”崔恕急急要攔,並沒有攔住,心中悵然若失,“合巹酒原該兩個人一起喝的。”

他想,果然是合歡夢不成,就連一杯安慰自己的合巹酒,竟也沒喝到。

“那麽,這樣呢?”糜蕪勾了他的脖頸,忽地湊過紅唇,吻了下去。

唇齒交纏間,她含在口中的酒液一點點哺到他口中,崔恕用力摟緊了她,迅速變成掌握主動的那個,貪戀地攫取著,糜蕪掙脫不開,纖手順著衣衫的縫隙,忽地伸到他腰間,撓了幾下。

崔恕怕癢,略一放松,糜蕪趁機掙脫了,擡手整理著散亂的鬢發,微微喘息著說道:“這樣算是合巹酒了吧?”

酒意越發沉重,崔恕摟過她,低聲說道:“我有些醉了,可你還清醒著。”

“我也不見得不醉。”糜蕪笑笑地撫了下他的臉頰,“只不過陛下醉眼朦朧的,看不大出來罷了。”

“合巹酒我們已經喝過了,”崔恕握住她的手貼住自己,道,“從此刻起,我們就是夫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