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糜蕪看著他,眉梢揚起來,目光冷下來。

到底還是晚了一步,阿爹落在了他們手中。這一次,就連江紹也成了她的敵手。

她素來煙波氤氳的鳳眸此時冷得讓人心驚,原本妍媚的容貌也變成淩厲,江紹移開了目光,不敢與她對視,低聲道:“我會照顧好他,絕不讓他受苦,你放心。”

就聽她嗤地一笑,輕描淡寫說道:“好呀,我原本就托付了哥哥照顧阿爹,如今人既然在哥哥那裏,那就更好了。”

從此以後,只怕她要厭憎他了。江紹心中苦澀,道:“我既應承過妹妹照顧糜老爹,自然不會食言,也請妹妹念在都是一家人的情分上,今後對母親恭順一些。母親她,心裏很苦。當年原本是妹妹的娘親對不起母親。”

糜蕪擡了眉,道:“怎麽說?”

“當年在細竹胡同,”江紹斟酌著說道,“妹妹的娘親一直背著母親,與父親,偷情。”

“原來如此,怪道太太恨我。”糜蕪嫣然一笑,說出的話卻字字誅心,“只是,既然恨我,何不讓我在外面自生自滅,為何又要千方百計找我回來?哦,對了,太太想讓我進宮,好給江家掙個前程,既要利用我,又想對付我,天底下的便宜事,是不是都要被你們占了?哥哥覺得,有這個道理嗎?”

江紹啞口無言。

糜蕪還是笑,輕盈地越過他往門外走,說道:“哥哥是不是連我也要看管起來?”

“不會,你想如何就如何。”江紹轉身追上,攔在她面前,低聲說道,“我不會為難妹妹,我只是擔心要是繼續這樣鬧下去,妹妹終究會吃虧。我寧可妹妹現在恨我,也不想妹妹受到傷害。”

糜蕪停住步子,道:“那好,給我備車,我要出門。”

她快步向外走去,道:“你願意跟就跟著,總之,我要出門。”

車子駛出平安伯府大門,漫無目的地在城中各處遊蕩,窗簾半卷,露出糜蕪眉眼精致的半邊臉,不帶絲毫情緒的眸子看著窗外,似乎只是在出神。

江紹遠遠跟著,越來越疑惑,她一直漫無目的地到處亂走,到底是要做什麽?

一個時辰後,糜蕪回到府中,錦衣忙湊上來說道:“拾翠偷偷出門,被王嬤嬤抓住了!”

糜蕪眯了眯眼,很好,這是都找上來了呢。

後罩房廊下,王嬤嬤厲聲問道:“你去了哪裏,是不是小姐打發你去幹什麽事?說!”

拾翠剛挨過板子,此時被婆子們按著,疼得直吸涼氣,卻說:“我娘病了,我偷偷跑出去看她,沒人指使我。”

“打!”王嬤嬤冷森森地說道,“打到說實話為止!”

“我看誰敢!”糜蕪的聲音突然在門外響起。

王嬤嬤不覺便有些心驚。

糜蕪慢慢走進來,卻並不理她,只向按著拾翠的婆子說道:“放開她。”

婆子們忙都去看王嬤嬤,王嬤嬤繃著臉不說話,婆子們便沒敢松手,就見糜蕪微微一笑,又道:“放開她。”

婆子們交換著眼色,只是不松手,下一息,糜蕪突然從袖中抽出一把竹尺,重重向其中一個婆子手上打下去。

這一尺又狠又準,婆子手背上頓時腫起一塊紅,跟著第二尺、第三尺落下來,幾個按人的婆子都痛呼起來,忙忙地松了手。

糜蕪帶著笑,扶了拾翠起身,向王嬤嬤道:“嬤嬤那把戒尺使著可還順手?要不要告訴太太換一把能打人的尺子?”

王嬤嬤心下一寒,這是在威脅要把昨天的事告訴顧夢初。王嬤嬤退後一步,沒有說話,卻低下了頭。

這是服軟了,糜蕪攙著拾翠,道:“我們走。”

出得門來,拾翠急急說道:“小姐,我在柳枝巷等了兩個時辰,門一直鎖著,問了鄰居,說從早起就沒人。”

糜蕪微蹙了眉。方才她吩咐車子在城中亂走,借機看了柳枝巷,窈娘家一直鎖著門,她明知她在等消息,絕不會無緣無故不回去,看來,只怕有變。

“你先養傷,那邊我來處置。”糜蕪輕聲道。

再等一等,謀定而後動。

到翌日傍晚,窈娘的小院依舊鎖著門時,糜蕪知道,恐怕是真的出事了。

是江紹,還是崔恕?

糜蕪扯掉束發的金簪,道:“錦衣去擡熱水,我要沐浴。”

三更夜半,三省齋外突然傳來低低的叩門聲,張離從樹杈中探頭一看,就見來人身量纖長,一襲妃色披風從頭到腳罩了個嚴實,雖然看不見臉,但顯然是個女子。

難道是蘇明苑?她之前兩次來敲門,主子十分厭煩,早吩咐過再不許她踏進一步。張離正要將人趕走,卻突然留意到,夜風吹過時,薄紗披風貼在她不盈一握的細腰上,那裊娜的姿態,簡直要隨風而去。

不是蘇明苑,是糜蕪。

張離心下一驚,想起主子素日對她的留意,忙躍下樹,快步走去臥房窗前,還沒開口,先聽見漆黑的屋裏崔恕問道:“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