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第2/3頁)

“沒事。”糜蕪放下手中的短刀,“的確是忠靖侯府的人。不過,以江紹的身份竟然親自來接我,總覺得有些古怪。阿爹,我有些不放心,你先在家裏,等我把那邊的情形弄清楚了,就來接你。”

糜老爹雖然不舍,還是道:“好,都聽你的。”

他取出江紹給的那兩封銀子往糜蕪手裏塞:“囡囡,銀子還是你拿著吧,我在家也用不上這些,你帶著路上花。”

糜蕪塞回他懷裏,笑道:“我現在都是侯府的小姐了,阿爹還怕我沒錢花嗎?”

糜老爹昏花的眼中便有些淚閃閃的,低聲道:“都怪我,要是我早些想到去找你爹,你就不會吃這麽多苦,也不會被那些王八羔子欺負……”

糜蕪淡淡一笑:“欺負我的,早死了。”

屋裏頓時安靜下來,許久,才聽糜蕪道:“我娘在的時候,就沒提過她的身世嗎?”

“沒有。”糜老爹嘆了口氣,“我救下你們的時候,她說家裏人都沒了,後面我再問她就哭,我就沒敢多問。囡囡,如今你雖然是回家,但富貴人家規矩多,你萬事留心,千萬別受了委屈。”

糜蕪嫣然一笑:“阿爹,我是肯受委屈的人嗎?”

翌日一早,刻著侯府徽標的馬車載著蘼蕪向京城出發,糜老爹送出去幾裏地,抹著眼淚摸出一個油紙包塞在蘼蕪手裏,道:“囡囡,上次趕集時買的,給。”

車子走得很快,糜老爹的身影漸漸變成一個黑點,蘼蕪打開油紙包,是蜜煎櫻桃,她最愛吃的零嘴。家裏窮得叮當響,也不知阿爹攢了多久的錢,才能買這麽一小包。

唇邊浮起笑容,眼淚卻滑下來,蘼蕪拈起一顆送進口中,耳邊傳來江紹的聲音:“我以為妹妹會央求帶上糜老爹。”

糜蕪擡眼看他:“去了以後呢?當主子,還是當下人?”

嫣紅的櫻桃依偎在她唇齒之間,江紹突然有了個荒唐的念頭,他想變成那顆櫻桃。

他猛地搖頭,像是要把這個怪念頭趕出去一般,道:“侯府自有規矩,糜老爹雖然於你有恩,卻也不是主子……”

“那又何必帶他去?”糜蕪擡手擦了淚,雪白的牙齒咬破果肉,向窗外吐出果核,“他是我阿爹,我不能讓他低三下四討生活。”

小小的圓核落在馬蹄前,江紹低頭看著,昨日的疑問再次浮上心頭,忍不住問道:“妹妹是不是念過書?”

“念過。”糜蕪笑笑地看他,又拈起一顆櫻桃吃起來,“能寫字算賬,唱曲歌舞,還會彈琵琶。”

並不是好人家的女兒應該會的。江紹明知道不對,語氣卻嚴厲不起來:“妹妹從哪裏學的?”

“哥哥知道了肯定要罵我。”糜蕪眨眨眼,“所以,我還是不說了吧。”

圓潤的櫻桃在紅唇間忽隱忽現,江紹心中一陣郁燥,猛地一踢馬腹,沖了出去。

道路兩旁的樹木飛快地向後退去,江紹緊皺雙眉,眼前閃過的,都是那張罌粟般的臉。不久前他第一次在夢裏見到這張臉,後面又陸續夢見許多將來會發生的事,所以才著急趕來尋她,希望能扭轉敗局。只是如今對著她,卻覺得如此失落。

兩天後。

車馬在忠靖侯府門前停住,糜蕪提起裙角輕盈跳下,耳邊隨即響起一個嚴厲的聲音:“誰許你這樣下車的?沒規矩!”

糜蕪擡起頭,發話的中年婦人在看見她容貌的一刹那,臉色變成煞白:“是你?!”

糜蕪停住步子,問道:“哥哥,這是?”

這婦人雖然穿著綢緞衣衫,氣派卻不像侯府的主子。

江紹道:“她是母親身邊的王嬤嬤。”

“我先前聽人說過,大戶人家裏得勢的下人,比不受寵的主子還有體面,主子就算受了她的氣也沒地方說理。”糜蕪看著江紹,似笑非笑,“哥哥,是真的嗎?”

周圍頓時安靜下來,下人們不安地低了頭,卻又忍不住偷偷看著王嬤嬤。

她是太太最倚重的陪房,連侯爺也對她禮敬三分,今天竟被個還沒進門的鄉下丫頭當眾說是下人……

王嬤嬤一張臉漲得通紅,又驚又怒。她敢出頭,也是奉了主子的命令,要給新人一個下馬威,方便以後拿捏,原想著一個鄉下丫頭只能任她揉搓,誰能想到她竟敢還擊!

江紹心緒復雜。她在逼他表態,她可真是狡猾,可他卻無法拒絕。他沉聲斥道:“王嬤嬤,還不快向小姐賠罪!”

王嬤嬤一張紅臉瞬間又變成煞白。小姐?主子還沒發話認她,她哪裏當得起一聲小姐!王嬤嬤忍著氣,向蘼蕪福身行禮,啞著嗓子說道:“奴婢知錯,請小姐責罰。”

“罷了,”糜蕪決定見好就收,“頭一次暫且不罰你,退下吧。”

王嬤嬤飛快地向她臉上掃了一眼,低頭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