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怪石嶙峋的山下長著半人高的野草,盛夏的熱風吹過,草葉子一片片伏低了,露出山腳處原本被掩蓋住的一個山洞。

吳成龍快走幾步來到近前,腫眼泡笑得眯成了一條縫,不錯,就是這裏,這山洞就是糜蕪約他過來,悄悄偷歡的所在。

現在,只等她來了。

吳成龍咽了口唾沫,迫不及待地解開了衣扣,跟著聽見身後草叢中窸窸窣窣一陣響,似乎有人正踩著野草走過來,吳成龍咧嘴一笑,還沒回頭便先開了口:“心肝兒,讓爺做個嘴……”

後半截話戛然而止,他沒看到美人兒,眼前只有一條醜陋的蛇,三角腦袋,黃澄澄的毒眼瞪著他,還有一身讓人毛骨悚然的花紋。

毒蛇,劇毒,咬一口就要見閻王。吳成龍嚇得腿都軟了,他不敢亂動,只能直挺挺地站著,老半天才嚎了一嗓子:“有人沒有?救命啊!”

空曠的野地裏沒有人跡,只有呼呼的風聲回應他,那條蛇卻像受了驚嚇一般,突然直起身跳起來,狠狠咬住了他的腿。

吳成龍殺豬般地嚎叫起來。

“爺。”軟媚的少女聲音突然響起來。

吳成龍嚎叫著擡頭一看,是她,糜蕪,她終於來了。

昨天他到鄉下收租時發現了她,孤老頭家裏的獨生女,美貌得讓人腿軟,最妙的是無依無靠,任人欺淩。吳家有錢有勢,他去糜家丟下五兩銀子,硬要收糜蕪做外室,糜老爹不肯答應,險些挨了打,倒是糜蕪乖覺,站出來護著爹爹,親口答應今天和他圓房。

今天早上他闖進糜家,按住糜蕪正要成事,她卻甜言蜜語,哄著他到山上幽會,尋個新奇,他一時色迷心竅答應了,結果剛到地方,便挨了蛇咬。

“爺在等我嗎?”糜蕪似乎沒發現他的異樣,眼波一溜,斜斜地睨他一眼,勾起了紅唇。

饒是在生死關頭,這一刹那吳成龍眼中心中,所有的一切也無非只是眼前的美人。柔細的彎眉,含嬌帶嗔的鳳眼,小巧挺拔的瓊瑤鼻,還有那飽滿如紅莓一般,讓人忍不住想要攫取品嘗的唇——吳成龍因為毒性發散而開始昏花的眼睛緊緊盯著她,在這一刹心裏頭不是怕死,而是懊悔——

這殺千刀的毒蛇只要晚來一會兒,他就能幕天席地,將美人收服在身下。

“爺怎麽不說話?”糜蕪撥開長草,裊裊婷婷向他走過來,嬌聲問道。

吳成龍定定神,嘶啞著聲音叫起來:“有蛇,你快去叫人!”

“呀!”糜蕪嚇了一跳,蔥白的小手虛虛地攏了紅唇,一連退開幾步,“在哪裏?爺,我害怕,你得護著我呀。”

她含嬌帶怯,柔媚的聲音像無形的藤蔓,纏住人又輕輕抓撓,吳成龍逐漸麻痹的肢體仍舊控制住不住一陣陣心猿意馬,掙紮著說道:“爺被蛇咬了,你快叫人來救爺!”

糜蕪抓著身邊一叢草,似在害怕:“爺,我腳軟,走不動,你讓我緩緩。”

麻痹的感覺漸漸升到了前胸,吳成龍喘著氣,一屁股坐倒在地,斷斷續續地說道:“快,快點,我撐不住……”

“哎呀!”耳中又聽見糜蕪叫了一聲,纖細筆直的手指顫巍巍地指著他,“蛇!”

吳成龍艱難地順著她指的方向看去,先前咬了他的毒蛇並沒走,還在他腳邊,死死瞪著他,作勢又要撲來。

吳成龍眼前一黑,再顧不得臉面,大叫一聲:“救我,救我!”

幾乎是同一時間,那蛇再次竄上來,照著他的手腕又是狠狠一口。

一陣剜心般的疼,吳成龍癱倒在地,模糊的目光影影綽綽看見糜蕪慢慢地向他走來,不知是毒發產生的幻覺還是怎的,她波光瀲灩的眸子裏似乎帶著笑。

不知過了多久,她終於走到跟前,微微彎了不盈一握的腰身,輕聲說道:“爺,你可千萬別死呀,我還等著你呢。”

離得很近,吳成龍能看見她嫣紅的唇上一點點細細的紋路,每一點都是無聲的邀請。在意識消失的邊緣,吳成龍腦子裏突然冒出來一句老話: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

下一息,吳成龍抽搐幾下,腦袋一歪,昏死過去。

不遠處的小樹林裏,書童周安躲在樹背後低聲向身邊穿寶藍綾袍、錦衣玉冠的男人問道:“侯爺,要不要去救姓吳的?”

“不著急,先看看她要做什麽。”男人冷聲說道。

卻在此時,就見剛剛還怕得發抖的糜蕪重重一腳踩住毒蛇的七寸,跟著飛快地從腰後抽出鐮刀,一刀剁下了蛇頭。

周安差點叫起來,抖著聲音說道:“好狠辣的小娘子!”

男人心底一緊,寒意升起來,同時又有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他微眯了眼,盯緊遠處的少女,意味深長。

他看見她解下吳成龍腰上掛著的荷包,取出一塊香藥似的東西扔掉,跟著把荷包掛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