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林絕站在那裏,左右為難。

他一時鬧不清楚這倆人到底是鬧著玩呢,還是真的要同歸於盡——畢竟阿諾德看起來真的要炸的樣子。

林絕已經很多年沒有見過阿諾德這麽崩潰的樣子了,看著那邊小公主還蹲在標本上嘿嘿笑,他只能無奈走過去,試圖從標本廢墟裏把阿諾德拉出來:“來,先出來吧。”

阿諾德躺倒在地上,仰頭望著天花板,胸口還卡著一塊堅硬的鉗子碎片,“哐當”一聲,工蜂巨大的腦袋掉下來,濺起的汙血兜頭潑在臉上,他再一睜眼,正對上一雙死不瞑目的黑色死魚眼,裏面充滿著對兇手殘忍惡行的控訴與絕望。

阿諾德:“…”

他緩緩吐出一口汙血,手臂無力地滑落,仰面朝天,雙眼呆滯,神情絕望。

林絕看他這樣,心裏咯噔一下,屈膝蹲在他旁邊,遲疑著:“你…還好嗎?”

“林絕…”

阿諾德呆呆看著天花板,聲音有氣無力:“我是不是,變了很多?”

林絕想想以前阿諾德臉上天天一副桀驁不耐的欠揍表情,做起實驗來雷厲風行六親不認、見誰噴誰毒舌滿噴地圖炮的囂張架勢,再看看面前儼然被生活磨礪得生無可戀的阿諾德,不好再刺激他,只能委婉地說:“其實也還好,沒有變化很大。”

“你騙我,我知道你在騙我。”

兩條寬帶眼淚從眼角滑落,阿諾德哽咽說:“你根本不知道我這個月都經歷了什麽,這個苟日的女人喪心病狂,她可著一日三餐的磋磨我,她就是故意的,她就是要報復我,我不過就是剛見面的時候不小心說了她幾句,她就記仇到現在,不搞死我不罷休,我真的扛不住了,我扛不住了。”

“噯噯,當著當事人的面就說壞話好嗎,你好歹遮掩一下吧。”

祁瑯聽見,頓時不高興了。

她嬌嗔地錘一下踩著的標本,那標本晃悠了一下,林絕盯著那個晃晃悠悠的標本,估算了一下如果砸下來會砸到的角度,默默拽著阿諾德的衣領把他拉遠一點。

這趕盡殺絕的架勢…林絕問阿諾德:“你那時說了她什麽?”

阿諾德眼神飄忽了一下,祁瑯已經翹著腿涼涼開口:“也沒說什麽,就是說我要精盡人亡死了,不能來實驗室瞎搞,也不能對他下手,還要和我簽免責合同,我涼了投資也不退。”

“…”對上林絕一言難盡的目光,阿諾德忍不住叫屈:“她那時的臉色真的就是那樣,慘白慘白的,還噴鼻血,而且我後來也改正了。”

“對,他改正了。”

祁瑯慢悠悠摳了下指甲:“他改成認為我欲求不滿,建議我好好泄泄火,不過還是不能對他下手。”

林絕:“…”

他感覺這倆都不是什麽正經人,他有點想松手了,要不放他們自相殘殺去?

阿諾德對自己僥幸保得一條狗命一無所知,被拎著領子還扯著嗓子問她:“你敢說你不是故意的?你敢說你不是故意要氣我?”

“你瞧你,怎麽把人想的那麽壞呢。”

祁瑯撐著下巴,理直氣壯地說:“你以為我是記仇嗎?我才不是,我這是在教你做人的道理,告訴你做人不要囂張,不要跋扈,不要毒舌,要做一個陽光開朗溫柔友善的藍孩紙,對世間的一切都保有寬容和善意…你看你,現在不就變化很大嗎,你不覺得自己脾氣好了很多了嗎?不覺得罵你的人少了很多嗎?你以為這都是誰的功勞,要不是我督促你,你怎麽能變成更好的自己?”

阿諾德:“…”

你有什麽臉說我囂張說我不友善?啊!你有什麽臉說我?!

阿諾德身形晃了晃,林絕扶住他,看著對面一本正經的女人,那一刻突然體會到了阿諾德的絕望。

“你不是說不讓我和她多說話。”

他壓低聲音,誠懇地對阿諾德說:“要不你也忍一忍?”

“…”阿諾德有氣無力擺擺手:“殿下,公主殿下,我認輸了,認輸了行嗎?”

“哼,早這麽識相不就沒這麽多事兒了嗎。”

祁瑯從兜裏掏了掏,掏出來一張幹凈的帕子,遠遠糊到阿諾德臉上,嫌棄說:“快擦擦,瞧你那一臉磕磣的,辣我的眼睛。”

阿諾德扯下帕子,沉默地擦著臉上的血汙,已經心累到無話可說。

林絕看著渾身毛都耷拉的阿諾德,雖然知道不應該,還是莫名有點想笑。

手指抵著鼻子咳嗽兩聲,他擡起頭,含笑看著對面的祁瑯,扶著帽檐問好:“向您敬禮,尊敬的公主殿下,殿下別來無恙。”

“好說好說。”

祁瑯叼著糖,笑眯眯看著林絕:“我之前就說過,我們還會再見的,林少將你看,咱們是不是很有緣分。”

林絕微微一笑,阿諾德聽祁瑯又開始瞎撩騷,渾身避雷針都豎起來,連忙走到林絕前面,像護著小雞的老母雞一樣張開手護著林絕不讓祁瑯和他說話,警惕說:“敘舊什麽的一會兒再說,你也看出來,他體內源能副作用已經到了峰值,身體快撐不住了,你那裏不是有治療藥,能不能…能不能幫幫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