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信她嗎

“是你,還是瑪麗?”

蓋亞的聲音不疾不徐,聽來仍然如沐春風,可落到柳余這,卻成了十級的龍卷風,她只來得及“啊”了聲:

“蓋亞,你說什麽?什麽下藥?”

腦中卻在拼命回顧昨晚有沒有露餡的地方。

再三確認,沒有。

沒有。

蓋亞輕輕嘆了口氣:“貝莉婭,我很確定,昨天我被下藥了,不僅僅是酒。”

柳余像被激怒的幼獅,一下子坐了起來:

“所以,你就懷疑我?”

蓋亞沒說話。

他站起身,走到她面前,半蹲下與她“平視”,臉上的表情是疑惑的——

不是質詢,就好像只是問了一個問題,僅此而已。

於是,柳余知道,昨晚那個被酒精和藥物混淆的非理性的、可愛非常的蓋亞已經消失了。

這才是他的常態,疏離於一切人類情感的常態——

也許有,卻不濃烈,即使是憤怒,或者疑惑。

她一下子捂住臉哭了出來:

“蓋亞,你不用這樣,我沒想要你負責,也沒奢望能當你的戀人……你不用這樣侮辱我對你的感情……”

“貝莉婭。”

蓋亞無奈地。

“……下藥?我怎麽會對你下藥?蓋亞,我多麽愛你,你在我心中,就像明珠、像鉆石一樣珍貴……我怎麽舍得傷害你……”

她哭得傷心極了,雙肩一抖一抖,全然像個被傷透心的癡情人。

“還是你後悔了?所以要用這麽可笑的理由侮辱我對你的感情?好,好,我走!我貝莉婭·弗格斯也不是任人踐踏的,我以後再也不會糾纏你!”

說著,她激動地站了起來,誰知沒站穩,一個踉蹌直接往旁邊倒了去。

蓋亞接住了她:

“貝莉婭。”

“貝莉婭,貝莉婭,貝莉婭!除了貝莉婭,你就不會說點什麽麽?”

柳余倒打一耙,兼胡攪蠻纏,將一哭二鬧的本事做了個足,很快又抱著他脖子哀哀哭泣起來:

“我很疼啊,蓋亞,很疼很疼……”

少女顫顫巍巍的身體依偎著她,無助的像是亭外被風雨摧殘過的苜羞花。

蓋亞耳邊回蕩起細細的喘,與小聲的哭泣。

“很疼……嗎?”

“是,很疼,很疼,流了很多血。”

鑒於蓋亞看不見,柳余並不吝嗇言語——而且,她確實很疼,身體像被巨斧鑿開了一樣。

莽撞的少年在開山拓土時,常常擁有獅子般的勇武,並不會因為獵物的弱小和求饒而停止撻伐,反而會越加熱血沸騰——

又因經驗的匱乏,徒有蠻力,而弱於技巧。

神不會虧待自己,捏出的身體甄至完美,自然,硬件也十二分的可觀。

於是,初上砧板的獵物,對上完全不匹配的刀劍,簡直是倒了血黴。

柳余現在完全支應不動腿,雙腿跟棉花一樣,一走路,從大腿內側到腳尖,都牽著疼,像是受了大面積的挫傷。

而最無法與人訴說之處,疼得是淅淅瀝瀝、纏纏綿綿,站起來時,還能感覺有股溫熱在緩緩往下流淌。

“我帶你去找醫師。”

蓋亞一把抱起她,一只手托著她背,一只手托在她腿彎,急急往外走。

“你、你停下!”

少年的腳步踩過林間的地面,枯葉發出沙沙的聲響,他的速度絲毫未減慢。

“蓋亞!這不能去看!”

柳余這回真的想捂臉了。

“為什麽不能?”

“是、是那兒疼……”

柳余再是大膽,也沒大膽到找醫師看這毛病,她拍他:“養幾天就好了。”

“有女醫師。”蓋亞將她往裏抱了抱,免得她滑下去,“別動,這沒什麽。上次艾斯司長也帶她情人去看了。”

……她忘了,這是個多麽奔放的西方世界。

……更忘了,即使大部分時間的蓋亞很好說話,但在某些時候,他卻固執得讓人頭疼。

最後,柳余還是被帶去了學院內設的診療室。

紮著一個髻、看起來極其嚴肅的女醫師一檢查完,就對著蓋亞瞪眼睛:

“萊斯利先生,您太粗暴了!”

親愛的萊斯利先生難得的,臉紅了。

他垂著腦袋乖乖聽訓,女醫師配了一管藥,吩咐柳余每天早晚塗,告訴她最近不要過於勞累,激烈的運動,比如馬術、擊劍也先放一放,最後叮囑兩人:

“……隔七天,噢不,十天,該死的、你們這些不知分寸的……等,等等,親愛的小甜心,先把這個吃了。”

女醫師遞過來一片長得像嬰兒形狀的綠葉,這是艾爾文大陸上生產的“沱爾葉”,柳余看弗格斯夫人吃過幾次。

沱爾葉,換個說法,短時避孕藥。

她默不作聲地接過,嚼碎吃了。

“行了,你們該走了!下次再讓我看見你們,一定拿著長柄仛仛敲破你們的頭,尤其是你,萊斯利先生!瞧瞧小甜心這手和腳,萊斯利先生,即使您要玩花樣,也請稍稍顧慮下您可愛的小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