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 引子

很快貢院門前便排起了長隊,翟氏憂心他們太遲,忙打斷了眾人,推著謝景澤同柴祐琛進去,待看不見他們的背影了,卻又紅了眼眶,一言不發的上了車。

像翟氏這樣的母親,在這門前,還有許多。

謝景衣上了馬車,半撩開簾子朝外望去,路邊的柳樹已經綠芽微吐,北地春意略顯,天漸漸的就要暖和起來了。

謝保林的青苗巡查是否有成效,很快便能見分曉了。

屆時他們謝家,就像是這東京的春一般,只會越來越好,不再回頭。

謝景衣想著,敲了敲馬車壁,馬車外的車夫,籲了一聲,拉了韁繩。

“阿娘,今日我要去天布坊看賬,回去用晚食。”

翟氏點了點頭,若換了旁的女兒,她是絕對不會允許她一個人到處亂跑的,怕日後被夫家人挑嘴。可這是三囡,她的未婚夫君說,三囡想做什麽,就讓她做什麽。

翟氏聽著謝景衣跳下馬車的腳步聲,心中咯噔了一下。

柴家家世顯赫,今朝柴祐琛若是高中,那當真是全京城第一貴婿了,這樣的人,真的守得住麽?

柴祐琛是個好孩子,她希望他能更好,可作為一個母親的私心,她又希望他至少不要那麽光芒萬丈一些,這樣至少景衣……

翟氏想著了想,羞憤拍了自己的大腿一下,做了個阿彌陀佛的手勢,“大慈大悲的菩薩,保佑我兒還有逸天全都高中!”

她只能讓自己的女兒更閃耀一些,又怎麽能期望天上的太陽,不要發光呢!

謝景衣目送著馬車遠去,轉身上了天布坊。

那一衣坊她有大功用,因此暫時並未向翟氏透露那是她的產業。說起來也是奇怪,自打進了京城,翟氏也不管她手中的花銷了,包括她置辦什麽田地,什麽店鋪,都撒手不管。

就連國子監附近那個宅院,也痛快的掏了謝保林的錢,一個大字兒都沒有要謝景衣出。

當然了,謝保林未來十年都沒有了喝小酒的錢,這種事情,除了謝景澤報以兔死狐悲的同情心,謝家二房的女人們,並無人放在心上。

天布坊的二樓東邊走廊盡頭,有一間雅室,這是在杭州的時候,便養成的規矩,總是有那麽固定的一件,是留給柴祐琛同謝景衣說話的,左右兩邊,都不會有人在。

謝景衣進門的時候,忍冬正跪坐在裏頭煮著茶。

謝景衣將兜帽取了下來,扔在了一旁的衣撐上,“李杏看過了麽?”

“驗看過了。那家人不信她,又尋了四個郎中去瞧,其中有三個,都同李郎中說的一樣,那不一樣的,被揭發是個庸醫。”

謝景衣點了點頭,這事兒並沒有超出她的預料。

“他們何時去開封府告狀?”

忍冬給謝景衣舀了一碗茶,輕輕的擱在了她的面前,“今日午時,定有人擊鼓鳴冤。”

……

“嘭嘭嘭”,整個京城,被這振聾發聵三聲大鼓驚醒了。

開封府的衙役李滿,揉了揉自己的耳朵,以百米沖刺的速度沖了出去,一把抓住了那鼓槌,定睛一瞧,只見那擊鼓之人,乃是一白發蒼蒼的老嫗,她穿著一身繡著金絲線兒的長衫,脖子上團團圍著貂毛,頭上插金戴銀,十分的富貴,手腕上戴著一串佛珠,晶瑩剔透,一看便不是凡品。

這是一個不能得罪的有錢人,李滿想著,語氣不禁柔和了幾分,“老夫人喲,您有什麽冤屈,直接遞狀子便是,又何必擊鼓鳴冤?今日乃是春闈的頭一日,若是您著鼓聲驚擾了那些舉子們,惹得狀元郎落榜了,那可就罪過了。”

老婦人雙手合十,淡淡的說道,“既然是狀元郎,如何又能落榜?既然落了榜,又如何能夠被稱為狀元郎?”

李滿一時語塞,忙搪塞了過去,“老夫人姓甚名誰,有何冤情,又來狀告何人?我這是按例問詢,您且放心,這天子腳下,開封府就沒有不接的真案子。這鼓多少年沒有人敲過,都落灰了。您聽我一句勸,這鼓啊,莫要再敲了。”

“老婦人夫家姓齊,狀告的乃是我的兒媳婦張氏,告她先殺我兒,後殺我孫,害我齊家大房一脈,斷子絕孫!”

李滿在這開封府當衙役多年了,自問這京城之中,幾乎沒有他認不得的勛貴。

這姓齊的,思前想後,倒是沒有想出哪一家厲害的人物。

姓張的,倒是有那好幾家。

“哪個齊家,又是哪個張家?”

齊老夫人搖了搖頭,嘲諷的說道:“我夫君早年也被人尊稱一句侯爺,只不過家中子嗣不昌,已經沒落。怎麽著,開封府斷案,是通過比受害人同兇手的身份,來斷案的嗎?身份高的,自然清白,破落戶兒,就是罪人?”

李滿一聽,險些冒出汗來,這老一輩的人,哪個不是見慣了風雲,成精的老狐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