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6章 心火(第3/5頁)

耿海從懷中掏出了一道赤金令牌,手一甩,“啪”的一聲丟在了青石板地面上。

赤金雕花令牌在地上微微地彈跳了一下,靜靜地躺在了那裏,在陽光下反射出刺眼的光芒,吸引了周圍不少復雜的目光。

耿海看也沒看那道令牌一眼,仿佛他丟掉的就是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東西。

耿海隨意地對著皇帝拱了拱手,丟下了一句話:“皇上,那臣就告退了。”

說完後,耿海讓人擡上耿聽蓮的擔架,又招呼了耿安晧,頭也不回地走了。

皇帝也沒看耿海他們,他半垂眼簾,目光正盯著那塊被耿海扔在地上的令牌,臉色陰鷙,越發後悔自己這些年太過縱容耿海了,以致他竟然敢用這種態度對待自己!

兩人背道而馳,彼此之間的距離越來越遠,直到耿海出了院子,彼此都沒有再看對方一眼。

耿海拐過彎後,停下了腳步。他還是沒有回頭,擡眼看著藍天,看向前方皇宮的方向。

十六年前的九月初九發生的事,此刻回想起來,還記憶猶新,兵器交接,屍橫遍野,血腥的一幕幕仿如昨日般。

政權的交叠難免伴有鮮血,過去如此,現在也還是如此……

皇帝既然不仁不義,就別怪他了!

如今的大盛王朝已經不值得他效忠了……就像是岑隱說的那樣,以德報怨,何以報德!!

“父親……”耿安晧見耿海停下了,低低地喚了一聲。

耿海沒說什麽,只是繼續往前走去,這一次,再也沒停留,他的背影是那麽決絕。

一墻之內,皇帝還佇立原地,一動不動。

岑隱使了個手勢,他身後的內侍立刻就把地上的那塊赤金令牌撿了起來,仔細地擦拭後,才呈給了岑隱。

岑隱捏著那道令牌走到皇帝身旁,以只有他們兩人能聽到的聲音附耳道:“皇上,可要派人盯著?”

“……”皇帝被岑隱這一提醒,心一下子就提了起來,腦子裏自然而然地想起了耿海當年背叛了皇兄的事,目光落在岑隱手上的令牌上。

雖說現在耿海交出了調動禁軍的權力,但是五軍都督府還有統領天下兵馬的大權,而且耿家掌兵權由來已久,從禁軍到各衛所中的將領多是耿家一手扶持起來的人,盤根錯節,根深蒂固。

要是耿海打算謀反,振臂一呼,皇帝心裏還真是沒把握有多少人會響應耿家……那就麻煩了。

皇帝下意識地轉起了拇指上的玉扳指,牙根緊咬,臉上掠過一抹恨恨之色。

偏偏自己又不能先下手為強,以免得落個鳥盡弓藏的惡名……皇帝只要想想,就覺得如芒在背,仿佛自己的頭上已經駕著一把鍘刀,不知道何時會落下。

幸而,阿隱提醒了自己。

皇帝對著岑隱微微點頭,以眼色示意他去辦吧。

岑隱恭敬地對著皇帝作揖,俯首的同時,那濃密長翹的眼睫微顫,眸子裏寒芒四溢。

等他直起身子時,嘴角又噙上了一抹和熙的淺笑,柔聲勸道:“皇上,這都未時了,下午的法事應該馬上要開始了,皇上您是不是先去用點齋飯,免得待會兒乏力。”

岑隱一提,皇帝才驚覺饑腸轆轆,想著今日發生的事,他其實沒什麽胃口,但還是決定隨便用一些吃食。

“阿隱,去去忙吧。”皇帝含笑道,帶著一個內侍與幾個禁軍離開了。

周圍其他人在恭送聖駕後,也紛紛離去,趕緊都跑去用膳。

沒一會兒功夫,藥師殿四周就變得空蕩蕩的。

岑隱匆匆地去往後寺,想去看看端木紜的情況,可是走到一半,他忽然收住了腳。

他的右手邊是一片金鑲玉竹,腳下是一條青石板小徑,周圍什麽人都沒有人,只有他一人。

春風習習,吹得那片青蔥的金鑲玉竹發出“沙沙”的聲響,竹葉與竹竿隨風搖曳著。

“沙沙沙……”

岑隱狹長的眸子隨之蕩漾了一下,跟著又平靜無波,眸色變得異常深邃,薄唇抿緊……漸漸地,薄唇抿出了一抹淡淡的笑,然而,這抹笑令人不覺歡愉,反而使他整個人透出一種深深的壓抑與悲涼。

他像是石化般僵立在那裏,好一會兒,才擡手把幾縷淩亂地覆在面頰上的發絲拂到了頸後,將他光潔的額頭與臉龐整個露了出來,這一刻,他又是那個百毒不侵、刀槍不入的東廠廠督,沒有人可以動搖他的意志。

岑隱轉過了身,神情堅定地朝大雄寶殿的方向走去。

燦爛的陽光愈發熾熱了,未時過半,下午的法事準時開始了。

端木紜在火海裏死裏逃生,皇帝特意恩準她不必參加下午的法事。

端木緋安頓好了端木紜後,還是如上午般陪在了安平的身旁。

她一看到岑隱,就特意上前去道謝。

“岑公子,今日真是多虧救了我姐姐。”端木緋正色道,精致的小臉上是罕見的鄭重其事,大眼清亮澄澈,不染一絲塵埃,“太醫已經給我姐姐看過了,她沒什麽大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