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6章 心火(第2/5頁)

“……”耿海看著皇帝的眼睛瞠到了極致,一眨不眨地盯著皇帝,皇帝的言下之意昭然若揭。

耿海猶如置身冰窖,幾乎用盡全身的力氣才勉強維持冷靜。

往事如走馬燈一般飛快地在他的眼前閃過,讓他的眼神有些恍惚,眼眸深處似有什麽東西在瘋狂地翻動著。

這段時日,十七年前的往事經常浮現在他的心頭。

當年是他先向慕建銘投誠的。

那個時候……

他和崇明帝雖然很好,在外人看來,他是崇明帝的伴讀,他們之間的交情自然不是尋常人可比,君臣相宜,但是他心裏清楚得很,比起他,崇明帝明顯更器重薛祁淵。

薛祁淵畢竟常年鎮守北境,比不上他常年待在京城,他本來以為歲月漫長,總有一天,崇明帝會明白自己比薛祁淵更得用,然而崇明二年底,薛祁淵來京朝賀。

一日,他去禦書房拜見崇明帝,卻偶然聽到崇明帝正和薛祁淵提及要改制五軍都督府……

彼時,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所謂的“改制”向來意味著分權……

那一日,他沒有驚動崇明帝,回去後他幾日幾夜地輾轉反側,最後去試探了崇明帝。

如同他所猜測的,崇明帝想要削五軍都督府的兵權,想要從他衛國公府割肉放血……

是可忍孰不可忍。

經過深思熟慮後,他才決定投效今上慕建銘,彼時慕建銘還只是仁王。

他只是略略地發出試探,慕建銘就回應了他,如他所料,慕建銘野心勃勃……

也是,慕建銘差點因為先帝的一道“口諭”而登上皇座,他曾經距離那個位置不過一步之遙,野心已經被喚醒,又豈是那麽容易再放下的,這就如同被圈養的老虎,一旦讓它嘗了人肉的滋味,開了葷戒,就再也不可能成為家畜!

那個時候,慕建銘向自己許諾,若他能夠順利登基,這朝堂之上,就無人能越過自己,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慕建銘許諾與他共享這片大盛江山,文功武治,這武治就交給他了……

當初的承諾還歷歷在目,然而,物是人非。

耿海看著與他不過相距三尺的皇帝,徐徐地問道:“皇上,還記不記得當初您與臣親口說過:‘大盛兵權,永遠是耿家的。’”

一句話就像是一巴掌重重地甩在了皇帝的臉上。

皇帝的臉色難看極了。

這句話確實是他親口所說,皇帝當然也記得,更記得他當日是在什麽樣的場合下許下這個承諾。

耿海是什麽意思?!

他是在指責自己兔死狗烹嗎?!

他選擇在這個時機當眾說這番話,群臣聽了又會做出什麽樣的揣測?!

皇帝的心不斷地往下墜落,咬緊了牙,對耿海失望到了極點。

這時,岑隱陰柔的嗓音再次在皇帝的耳邊響起:“國公爺錯了。”

春風徐徐而來,陽光燦爛依舊,可是四周的眾人卻感覺寒秋提前來臨般,涼颼颼的。

本來也猜到了今日皇覺寺的法事,皇帝的心情怕是好不起來,眾人只求今日能平平順順地過去,事情發展到此刻這個地步,不少人都心生了一種“猜到了開頭,卻猜不到結局”的慨嘆。

皇覺寺之行最終竟變成了皇帝、岑隱和耿海的又一場權利之爭,甚至於這一天恐怕會在史書上留下濃重的一筆了。

岑隱似乎完全沒有感受到四周那種詭異的氣氛,氣定神閑地接著道:“我大盛的兵權當然是皇上一人的,怎麽能說是耿家的呢!”

“國公爺,把皇家置於何地?!”

“岑隱,分明就是……”這閹人,“在搬弄是非!”耿海用一種陰毒而憎恨的眼神一霎不霎地盯著岑隱。

是啊,若不是岑隱搬弄是非,便是自己和皇帝有些齟齬,又何至於走到今天這一步。

岑隱看著耿海,微微笑著,沒有回避他的視線,“國公爺,本座是有一說一而已。是非對錯,皇上自有評斷。”

是的,一切還是要看皇帝。耿海再次看向了皇帝。與岑隱這閹人費再多口舌也不過是意氣之爭,說到底還是要看皇帝到底怎麽想。

皇帝被耿海的目光看得有點心虛,拳頭松了握,握了松,衡量著利弊。

他好不容易才抓到了耿海的錯處,錯過這次機會也不知道要等多久。

皇帝的眼神變了好幾變,終於還是義正言辭地說道:“走水的事是禁軍失職,朕要給百官、給皇覺寺、給天下人一個交代。耿海,自己領罰吧!”

耿海的心徹底涼了,也徹底死心了。

是啊。他早該認清了現實,認清了皇帝。

耿海笑了,雙目中帶著空洞與冷漠,對著皇帝咬牙抱拳道:“臣領旨!”

三個字落下後,氣氛更為詭異,周遭的聲音與溫度似乎都被吸走了般,靜得出奇,也冷得出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