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3章 弑君(第3/5頁)

岑隱隨手取來一道與這道詔書一模一樣的卷軸,又道:“玄墨,那就交給了。”

玄墨雙手接過了那道卷軸,然後走到窗邊的書案前,將這道卷軸平鋪在案上,又研好了墨。

岑隱看著眼前的詔書,神色淡淡地念道:“朕自登基十六年,奉承洪業,兢兢業業……”

那個叫玄墨的中年影衛執筆而書,按照岑隱所言,一字字地寫了下來,筆走龍蛇。

屋子裏只剩下岑隱一人的聲音,不緊不慢,不輕不重。

須臾,玄墨就收了筆,吹幹墨跡後,將重新寫好的第二道詔書呈送到岑隱的案上。

當兩道詔書放在一起時,可以一眼看出兩者的字跡幾乎是一模一樣。

岑隱又笑了,狹長的眸子微微眯了眯,然後去取出了玉璽,親自將玉璽蓋在了第二道詔書的左下方。

年輕的黑衣影衛一直靜靜地站在一旁,也笑了,“統領,照屬下看,估計連那位擬詔書的程翰林親自來看,也會一時分不出李逵和李鬼。”

玄墨微微笑著,悠閑地捋著胡須,那得意的神態仿佛在說,那還用說!

岑隱將第二道詔書卷了起來,含笑地吩咐道:“把它送‘回’去吧。”

“是,統領。”

年輕的黑衣影衛雙手接過了詔書,從窗口輕盈地一躍而出,飛檐走壁,如鬼魅般在京城中穿梭著,原路返回了太廟的中殿。

他從哪裏拿的詔書就把它放回到哪裏,不動聲色,完全沒驚動太廟裏的任何人,就像是這道詔書從未離開過一樣。

黑衣影衛來去無蹤,唯有天上的星月把這一幕幕收入眼內。

這道詔書在太廟中足足供奉了三日。

在這三日內,皇帝和文武百官皆是焚香沐浴,齋戒靜心,朝堂上下一片莊重肅然。

一直到三月十六,也就是欽天監所擇的良辰吉日,皇帝親率文武百官聲勢赫赫地前往太廟,祭祀告罪。

繼大年初一地龍翻身後,才不過兩個月,皇帝就又來太廟祭祀了,這也是大盛朝百余年來的頭一回了。

相比上一次的“臨時起意”,這次的祭祀時間更長,更正式。

連皇帝出宮的時間都是由欽天監擇吉時,出行的法駕、鹵簿、金輦等等一應俱全,每一個步驟都極其講究。

在典儀宣布“迎神”後,就奏響了《貽平之章》,文武百官皆是跪在前殿外,皇帝和一眾宗室進了殿內,在鴻臚寺官員的引導下,下跪,上香,叩拜,莊嚴肅穆。

殿外,文武百官皆是矮了一截,跪在漢白玉地面上,端木憲作為首輔自是跪在最前方,神情莊重,心裏則是暗暗地松了半口氣。

等今天過後,罪己詔的事終於可以徹底結束了。

他也可以了一樁心事了。

端木憲趁著行四拜禮的間隙,飛快地朝正前方著袞冕的皇帝瞥了一眼,腦海中閃過前幾日的事,三天前,皇帝特意私下召見過自己,為的是要怎麽從五軍都督府手上分權的事,皇帝話裏話外都是對自己的贊賞,還給自己許了一個恩蔭——給端木家一個四品的虛銜,可以由任意一個嫡系小輩承襲。

這個恩蔭,端木憲打算暫時留著。

長孫端木珩從小到大,都讓他很放心,不僅有讀書的天賦,而且為人極其自律,端木珩走科舉的路更穩當,也能走得更遠。

這個恩蔭不如留給端木珩下頭的幾個弟弟,看看誰更合適些……家裏也不能只靠長孫一人,總要一家人彼此扶持才行。

想著,端木憲的唇角不自覺地翹了起來,心思漸漸飄遠了。

樂聲止,接下來就是跪奠帛,奠爵,氣氛愈發隆重,百官皆是小心翼翼,不敢發出一點多余的聲音。

誰都知道皇帝的心情絕對稱不上好,皇帝若是樂於下罪己詔,那早就下了,也不會拖延了這麽久,這次也不過是趕鴨子上架,是皇帝以及司禮監與衛國公的一次博弈。

表面上看著是衛國公勝了,可是實際上……

端木憲心裏門清,目不斜視,看也沒看左手邊的耿海。

從近來的種種細節來看,皇帝已經容不下耿海了。

自家四丫頭說得對,耿海快完了,除非他逼宮成功,改朝換代,不然兇多吉少。

所以,自家絕對不能和他耿家扯上任何關系,有多遠避多遠才好。

外面的日頭越來越高,祭祀儀式也才剛剛開始,端木憲到底年紀也大了,跪了這麽久,感覺頭暈目炫的,勉強打起精神。

很快,樂聲再響,奏響了《敕平之章》,司帛、司爵和司祝各司其職,等司祝雙手捧出一道詔書時,殿外的百官頭都伏低了一些,心懸在半空七上八下的。

皇帝的這一道罪己詔說是在朝堂上掀起一片“腥風血雨”也不為過,衛國公步步緊逼,司禮監步步退讓,終究還是讓衛國公得償所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