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7章 掌印(第4/5頁)

十二月的寒風呼嘯,凜冽刺骨,街上的行人稀稀落落,樹木凋零,可是端木憲卻似乎感覺不到寒意般,心情甚好地策馬回了端木府。

他一下馬,就被賀氏派來守在那裏的丫鬟引去了永禧堂。

永禧堂的左次間裏,不僅是賀氏在,小賀氏、端木紜和端木緋也在,屋子裏點著一個火盆,一股清雅的熏香彌漫四周,蓋過了炭火的氣味。

“老太爺,”待端木憲坐下後,賀氏就開門見山地說道,“我是想讓老太爺過來做個見證……”

說話間,遊嬤嬤捧著一個紅漆木匣子進來了,她身後還跟著兩個膀大腰圓的婆子,婆子們的手裏擡著一箱沉甸甸的賬冊,放到了屋子中間。

“紜姐兒,這是你母親的嫁妝近十年來的賬冊,就交給你了。”賀氏一邊撚著手裏的佛珠,一邊不緊不慢地又道。

端木緋看著那箱子堆得滿滿當當的賬冊,眯了眯眼,心裏有些意外。

距離年底還有半個月,她本來以為賀氏會借著年關忙碌設法再拖延一二,沒想到賀氏這次什麽也沒鬧,就乖乖交還了李氏的嫁妝。

端木紜同樣也覺得意外,表面上不動聲色地把禮數做足,欠了欠身道:“這些年勞煩祖母了。”

“哎——”賀氏幽幽地長嘆了口氣,“紜姐兒,我也不求你感激,你別怨我就好。今天這裏都是自己人,有些事我也就攤開說。早年……京中幾番動蕩,有些鋪子的收益不好,就關了幾家;六七年前又是連著幹旱雪災,田莊的收成不好,那些佃戶難以活命,我就做主給免了佃租……”

說著,她似乎是猶豫了一下,朝端木憲望了一眼,又道:“早幾年家裏‘有段日子’光景不佳……”她似在暗示什麽,“為了賀萬壽節以及千秋節,不得已又變賣了一些古董……”

隨著賀氏的一字字一句句,端木憲的臉色越來越難看,原本的好心情一掃而空。

無論有多少的不得已,說到底,總結起來,就是一句話——

賀氏動了李氏的嫁妝。

賀氏之前百般推搪地不肯交還嫁妝,說到底也是怕這件事暴露吧!

她真是好大的膽子!

想著,端木憲的眼神陰沉如水。

賀氏自然看出了端木憲的不悅,也早有準備,連忙表態道:“說來這都是我的不是。其實這些年來,家裏漸漸地好了一些,我也攢了些銀子,想著總不能虧待了兩個丫頭……只是,那些古董字畫卻不是有錢可以買到的。”

端木憲的臉色稍稍好看了一些,但神情還是不佳,渾身繃緊。

挪用兒媳婦的嫁妝,這種事說出去太丟人了,要是被朝中那幫子禦史得知,怕是要彈劾他一個內宅不修、私德有虧之罪。

屋子裏鴉雀無聲,只有那狂風吹動窗欞的噼啪聲不止,如同賀氏和小賀氏此刻的心情一般,婆媳倆皆是目光灼灼地看著端木憲。

這一關能不能過去,說來也就是看端木憲的態度,要是端木憲點了頭,兩個丫頭片子還能掀起什麽浪花來。

端木憲才拿起的茶盅又放下了,詢問的目光看向了端木紜和端木緋,問道:“紜姐兒,四丫頭,你們的意思是……”

遊嬤嬤把手裏的那個紅漆木雕花匣子捧到了端木紜跟前,雙手恭敬地呈上。

端木紜抿了抿嘴角,盯著遊嬤嬤粗糲的雙手裏的那個匣子,垂下眼睫遮住眸中一閃而過的利芒。

事情都已經這樣了,硬要讓賀氏和小賀氏原模原樣地把嫁妝拿出來也不太可能。

她們鬧得再僵,也改變不了嫁妝被挪用過的事實。

如今祖父端木憲對她們心中有愧,必會有所補償。可若一旦鬧起來,這份愧疚就會減少許多,對日後而言,反而得不償失。

一息、兩息、三息……

當遊嬤嬤臉上的笑容都快要僵住時,端木紜擡手接過了匣子。

她也不客氣,當著眾人的面就直接打開了匣子,裏面是三張銀票,一張一萬兩,一張五千兩,最後一張兩千兩,總共一萬七千兩。

端木紜長翹的眼睫輕輕顫動了兩下,擡眼看向了賀氏和端木憲,嫣然一笑,“那就煩勞祖母派人把賬冊搬去湛清院。”

言下之意是接受了賀氏的“歉意”。

屋子裏原本沉甸甸的氣氛頓時一松,連窗外的風似乎也停了下來,一下子變得靜謐而安然。一旁的小賀氏努力壓抑著快要翹起的嘴角,漫不經心地卷著手裏的絲帕。

端木憲聞言也松了一口氣,看著端木紜和端木緋的眼神中又有了笑意,心裏覺得他這兩個孫女果然識大體,知道以大局為重。

他這祖父還在,自然也不會委屈了兩個丫頭,以後私下裏定會多貼補她們一些。

想著,端木憲又捧起了一旁的粉彩琺瑯茶盅,眼角的余光瞥了賀氏一眼,心裏嘆息:他原來只當他這老妻這兩年越老越糊塗了,如今看來,這本就是一個不知分寸的人,竟然瞞著他,連兒媳婦的嫁妝都敢動……這要不是孩子們都大了,實在是瞞不過去了,她也不知道還能再瞞自己多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