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你知道些什麽?”

僻靜的茶室內,兩個男士相對而坐。

滾燙的茶水被注入茶盅中,幾片茶葉舒展開來,沉入杯底。

香爐裏焚著紫檀香,裊裊香煙繚繞,芬芳撲鼻。

“上周剛成立的藍海基金,說是有百億資金規模。”

“對外號稱百億,能有二十個億就不錯了。”

“泰揚、弘創、中城——”

“說幾個我沒見過的。”

沒頭沒尾的談話,中止於桌面手機震動。

傅棠舟瞥了眼手機屏幕,是林雲飛。

他本不想搭理,可對方也在處理訊息,他便劃開屏幕掃了一眼。

【林雲飛:傅哥,我車壞了,人在A大剛下課。你找個人來接我唄,晚上去那我兒喝酒啊!】

看見A大的一瞬間,傅棠舟怔了一秒。

他輕嗤,這小子真跑去上課了?

他默不作聲地摁滅屏幕,說:“我有點兒事,下次約。”

看上去,對方手裏並沒有對他有價值的信息。

資管新規落地後,資本市場悄然經歷著一場寒冬。

主要出資方都在勒緊褲腰帶過日子,各大母基金亦是捉襟見肘。

整個這個市場就那麽大,誰都想分一杯羹,從本質上說,所有投資機構都是競爭對手。

像升冪資本這種規模的投資機構,日子稍微好點兒。

但尋找、打探、接觸各類投資人,依舊是不可掉以輕心的一環。

這家茶室位於海澱,傅棠舟取了車,想著順道跑一趟把那小子捎上。

車開上路後,周圍景致愈發眼熟起來,某些回憶不經意間浮上心頭。

一年之間,傅棠舟在這條路上奔波過多次。

有時候去接她,有時候去送她。

他從未想過有一天會以這樣的方式再度去A大接人——但不是她。

傅棠舟的方向感很好,北京城那麽大,那麽多條路,只要他走過一次,便能記得一清二楚。

對於A大校園的路,他也了如指掌。

曾經,有那麽幾次,他會把車開進校園等她。

顧新橙這個女孩兒挺奇怪,他每次來樓下接她,她都不高興,說什麽:“被人家看見影響不好。”

傅棠舟問:“有什麽影響不好的?”

她又不肯說,意外的固執。

顧新橙那點兒謹小慎微的心思傅棠舟也不是不能理解,可他覺得沒必要避諱。

她並不隨便,反而挺愛惜自己的羽毛。

想想也可笑,不知道她當初哪來的勇氣就這麽跟他走了,也不怕他是個壞人。

A大校門在夜色中逐漸清晰,今天是周末,學生們三五成群地結伴走出校園,一路歡聲笑語。傅棠舟將車開進學校,路過女生宿舍樓下,他下意識地松了些油門,往車窗外瞥去。

這裏向來是校園情侶的寶地,尤其是到了晚上,格外熱鬧。

昏黃的燈光下,好多小情侶在這裏卿卿我我、難舍難分。

曾經他覺得這挺幼稚,小孩子過家家。

現在竟有點兒眼熱,起碼人家身邊有個人陪。

看了一圈,並沒有那個身影。

他驀地自嘲,升上車窗。

有點兒失望,又有點兒安心。

車再往前開,一個不大的停車場映入眼簾。

車內的和田玉墜穗子輕搖慢晃,傅棠舟的眸色暗了暗。

去年十二月初,他特地送顧新橙去考CFA,考完還帶她去吃飯。

她說她考得不錯,可那頓飯她沒吃多少,似乎心情不太好,

臨走的時候連例行的告別吻都忘了。

這可能和他接的那個電話有關。

他媽這人就這樣,只要不順著她的心意來,一定會嘮嘮叨叨說個沒完。

他要是不答應,能從天黑說到天亮。

那些話聽聽就得了,怎麽能當真呢?

果然是小孩兒。

後來那個叫竇婕的女孩兒主動加他微信,他不能駁人家面子。

起碼看在竇叔叔的面子上,不能。

至於別的,傅棠舟沒想太多——這種事情勉強不來,也沒人能勉強得了他。

現在想想,也不知道顧新橙CFA考試通過了沒?

罷了,不想了。

關他什麽事。

林雲飛說他在A大經管樓,好像就是顧新橙在的那個學院。

傅棠舟沒看導航,將車拐到下一個路口。

經管樓下有一個大型停車場,裏面不乏各類豪車。

這個學院稱得上是整座A大最精致最功利的學院,怎麽會教出一個顧新橙呢?

上次傅棠舟給她買的那堆東西,她一樣都不要,就那麽走了,走得義無反顧。

有那麽一瞬間,傅棠舟覺得,女人虛榮一點兒並不是壞事。

起碼他不缺錢,那些女人不會像顧新橙一樣,擅作主張離開他。

傅棠舟在停車場找了個空位停下車,他降下車窗通風,慢悠悠地點了一支煙,才給林雲飛發消息。

說來,他最近煙抽得有點兒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