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第2/3頁)

先前去請的太醫已經到了,季長瀾房間裏亮起了燈,有幾個小廝正端著水盆從房間裏走出,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血腥味兒,喬玥不敢歇下,忙又進了正房。

小廝都站在屏風外面,並不敢在榻前聚太多人,只有太醫跪在榻前,正在給季長瀾處理傷口。

季長瀾的面容比先前又蒼白了許多,雙眸微闔,漆黑的眼睫輕輕覆在眼瞼處,不時隨太醫的動作抖動兩下,就那麽一動不動的靠在榻上,安靜極了。

似乎是聽到了腳步聲,他微睜開眼,神色淡淡的朝喬玥這瞧了一眼,目光停留在她被小根抓皺的衣襟上看了一會兒,很快又將眼睛轉回去了。

從頭到尾一句話也沒和喬玥說。

莫名的,喬玥覺得他神色比方才冷了不少。

見小廝們都在屏風旁站著,她擔心擾到太醫,一時間也不好過去,只是偏著頭朝季長瀾那看了看,目光觸及到床榻旁那一小盆黑紅的血時,心臟猛地跳了跳,再看到太醫手中的小刀時,頓時連臉都變成了煞白的顏色。

她以前也只在書上看過刮骨療傷的故事,從未親眼見過,如今眼瞅著太醫將傷口上的腐肉一塊一塊的割下,只覺得觸目驚心,忍不住小聲問了句:“侯爺……您用止痛藥了嗎?”

細軟的語調帶著些許顫音,像是怕極了似的,倒讓正在療傷的許太醫不由得一愣。

這種傷勢,要麽就一劑湯藥迷暈過去什麽也不知道,要麽就清醒著硬抗,又能有什麽藥能止住疼的?

許太醫張了張口,正準備回句什麽,雙眸微闔的季長瀾卻輕輕說了句:“用了。”

很輕很淡的語調,聽不見絲毫痛苦或難耐意味兒,面色也很平靜,就好像是真的用了藥似的。

喬玥蒼白的面色緩和了不少。

還好他用了藥,不然就這麽硬生生受著,他得多疼啊。

倒是許太醫神情古怪的瞧了季長瀾一眼,似乎不太確定他是不是在安慰這個小丫鬟。

可瞥見季長瀾冷冰冰的神情,終歸不敢問什麽,只低頭繼續繼續處理著傷勢。

房間內一片靜謐,只能聽到鮮血落在水盆裏的嘀嗒聲。

喬玥見季長瀾額頭上又沁出了些冷汗,想起他有些發燒的事,忙去一旁的架子上拿了條帕子,用冷水浸濕,走到床前,輕輕貼在了他額頭上。

冰涼涼的,卻並不刺骨,反倒多了一抹春雪消融的柔和。

季長瀾終於睜開眸子看向她。

他的床榻很高,此時又是坐著的,額頭上的濕巾放不住,小姑娘只能惦著腳尖一直扶著帕子,小小的肩膀一晃一晃的,似乎有些站不穩,可見他睜開眼,卻還是彎著一雙杏眼兒笑了笑,柔聲問他:“侯爺,這樣好些了嗎?”

季長瀾眼睫微顫,沒有回答她的話,用手指了指身旁的空位示意她坐,喬玥一擡頭就對上了那雙淡而無波的眸子。

他低聲問:“剛才去看你弟弟了?”

喬玥“嗯”了一聲,見他神色平靜,倒也沒多想什麽,輕聲回道:“剛才小廝過來說小根一直哭鬧,陳媽媽哄不住,奴婢就過去瞧了瞧……”

哄不住就過去瞧了瞧?

季長瀾倒有些後悔,剛才自己騙她用過止疼藥的事了。

這麽沒良心的小姑娘,就該讓她知道血肉被一刀刀割下去的感覺有多疼,再把剛才換下去那幾盆發黑的血水端到她面前給她看一看,嚇得她臉色發白連哭都哭不出來才好。

“對了,奴婢的弟弟還說……”喬玥察覺不到他內心情緒的變化,話到此處驀然頓住,擡著一雙杏眸兒猶猶豫豫的看向他,似乎有什麽話想要問他似的。

季長瀾微微皺了下眉。

在弄清楚她四年前為什麽離開之前,他是不願意讓她知道字跡的事的。

他很擔心她像四年前一樣走。

小姑娘第一次皺著眉對他說“阿淩,我可能要走了。”的時候,他還雲淡風輕的笑,笨拙的連樹都爬不上去的小姑娘,又能跑到哪裏去呢?

他覺得無論她跑到哪裏,他都能毫不費力的把她抓回來,他氣的不過是她想要離開罷了。

他根本沒想過她真的會走。

可偏偏她就真的那麽狠心,任他翻遍整個嶺南也尋不到她任何蹤跡,那種什麽都抓不住的恐懼和無力是他從未有過、這幾年又反復在噩夢中出現的。

他根本不想再體驗第二次。

季長瀾看著喬玥猶豫不決的神情,垂眸掩去眼底萬般情緒,語聲平靜的輕聲問了一句:“你弟弟還說了什麽?”

喬玥聽他問起,又糾結了一會兒才下了決心,畢竟事情關乎靖王,她也不好讓太醫聽到,便趴在季長瀾耳朵旁邊,悄悄的將小根說過的話一股腦全告訴了他。

季長瀾聽著小姑娘糾結不安的語調,唇角微不可聞的揚了起來,強行忍住心底翻湧上來的笑意,微微偏頭,吐字極輕的在她耳旁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