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他長長的眼睫幾乎緊擦著喬玥的面頰而過,溫溫熱熱的氣息吐在喬玥頸窩上,讓喬玥有一瞬間的恍神。

她能感覺到他很累很累,像是在一片荒蕪中無處落腳的人,好不容易找到了一塊綠洲,本能的想要停靠。

以前喬玥每次發燒生病時,也有這種感覺。

很累很困,卻又睡不著,每到那時候,她媽媽都會輕輕擁著她的肩膀,柔聲細語的哼著歌,讓她覺得生病吃藥也不是什麽可怕的事。

可季長瀾很早就沒有媽媽了。

他現在受了這麽重的傷,肯定比她當初還難受,可他從頭到尾都沒有喊過一個痛字,也沒有抱怨過一句,喬玥想起他上次暈倒在車廂裏時也是一言不發的。

似乎早就習慣了一個人去承受。

喬玥伸手探上他的額頭,果然是微微發燙的,而季長瀾的動作又很克制,她自然也不會想到什麽曖昧的事,只覺得他和自己生病時一樣,不由自主的想找個東西抱一抱。

她便學著她媽媽當初安慰她的樣子,輕輕在他肩膀上拍了拍,柔聲在他耳旁道:“侯爺,奴婢扶著您躺下休息會兒吧。”

季長瀾搭在她腰間的手指輕輕顫了顫。

周圍的小廝悄悄退到一旁,他手臂上的傷口還在滴血,劇烈的疼痛一直蔓延到頭顱,仿佛貫穿了腦子,令他思緒愈發的模糊。

他下意識將手收的更緊,從喉嚨裏輕輕擠出一個字:“不。”

不休息嗎?

喬玥清透的眸光有些迷茫,眨了眨眼,也沒有推開他,像在是安慰他似的,又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

少女細軟白皙的手好似悄然而落的蝶,帶著少女身上特有的淺香,一圈一圈的攀附上他的心臟。

他將頭埋在她肩膀上,沉默又放縱的汲取著少女身上的暖。

一片恍惚中,他聽到少女輕輕在他耳旁說:“侯爺累了就睡會兒吧,奴婢就在旁邊的。”

那你會一直陪著我嗎。

暮靄沉沉的天空中蔓延開淡淡的墨色,許是真的太累了,季長瀾沒多久還是沉沉睡去了。

喬玥將被子蓋在他身上,走到房間外輕聲問守在門旁的小廝:“剛才李管家去請的太醫到了嗎?”

小廝搖搖頭,道:“還沒呢,不過剛才李管家又托人去請了。”

喬玥微微皺眉。

從宮裏到虞安侯府不過一個時辰的路程,這都快一個半時辰了,怎麽還不見人到呢?

皇上雖然一直忌憚著季長瀾,可也不至於這麽明目張膽的拖著不讓太醫過來吧?

畢竟如今朝堂上謝景和季長瀾兩家獨大,季長瀾若是有事,那權利幾乎全部落在了謝景手裏,皇帝獨子尚且年幼,正是需要兩人互相牽制的時候,肯定不至於這麽傻的。

喬玥正垂眸在屋外思索著,院外又跑進來一個小廝,匆匆對喬玥道:

“玥兒姑娘,侯爺下午帶回來的那個孩子醒了,這會兒正吵著鬧著要找你呢,陳媽媽哄不住他,就讓小的過來問問,你要是有空,就去趟西院瞧瞧。”

喬玥也不知道下午發生了什麽,聽小廝說陳小根醒了,想著季長瀾還在睡,自己也不好總進屋去吵他,便對小廝道:“我這就過去。”

她跟著小廝進了西院,隔了老遠就聽到陳小根的哭喊聲,忙加快腳步跑到屋裏。哭鬧不止的陳小根一看到喬玥,立刻就撲到了她懷裏,啜啜泣泣道:“玥兒姐,娘、娘沒了,房子也沒了,嗚嗚……”

“娘沒了?”喬玥一愣,忙問道,“怎麽回事?”

陳小根斷斷續續的將下午遇刺的事情告訴喬玥,他年紀尚小,事情發生的十分突然,他還感受不到太多雙親亡故的悲痛,更多的是對於死亡本能的恐懼,哭泣著對喬玥道:“我真的變成孤兒了,我不想被野狗咬死……”

喬玥聽的膽戰心驚,本來還奇怪為什麽會有人忽然對陳家下手,可此刻聽到小根提起“孤兒”兩個字,聯想起他下午剛來時說過的話,不由得心中一凜,忙問道:“咱家這幾天是不是有外人來過?”

陳小根哽咽道:“是、是有一個壞哥哥來過。”

喬玥問:“你還記得他長什麽樣嗎?那個字帖是怎麽回事?”

陳小根想起謝景臨走時的警告,總覺得是自己說了字帖的事兒才害母親斃命的,這會兒倒是不敢把字帖的事兒往外說了,只是一個勁的搖頭。

喬玥輕輕順著他啜泣的後背,見他情緒激動,忙換了個問法:“小根之前有見過那個壞哥哥嗎?”

之前陳小根被嚇傻了,從未想過自己有沒有見過那個壞哥哥,經過喬玥這麽一提醒,忍不住哆嗦了一下,過了半晌,才很小聲的說了一句:“……好像,好像是那天和姐姐在街上遇到的那個人。”

“……”

說完這句話後,無論喬玥再怎麽問,陳小根都不肯再透露一點兒消息了,喬玥將陳小根哄睡著後,帶著滿肚子疑問,回到了重華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