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第2/2頁)

我深吸一口氣,走到藍伯特的身邊,盡力不去聽那些淒涼可怕的嘶吼聲:“怎麽了。”

我翻了翻那些紙張,都是需要國王批閱的文件:“簽上我的名字?”

“嗯。”他低沉地答應了一聲,俯身吻了吻我的額頭,朝老國王走過去,單膝跪地說了幾句話。

我垂頭,打開其中一份文件看了看,是巫覡部申請撥款的文書。硬著頭皮讀了幾行,一個字都沒有讀進去,注意力全在藍伯特那邊。但是,他們談話的聲音太小了,藍伯特又背對著我,根本聽不見在說什麽。

心不在焉地簽了幾份文件,如坐針氈。好半晌,實在坐不住了,正想走過去,光明正大地聽他們談話,藍伯特卻站起身,吩咐侍衛進來,把老國王送出去。

新元歷1702年2月15日,老國王逝世。在葬禮上,我才知道,當時藍伯特給了老國王兩個選擇,一是懺悔自己做過的一切,二是像藍伯特一樣,住進不見天日的城堡裏,等待陌生女子的救贖。老國王選了第二個。

藍伯特將他送往附屬國的一個城堡裏,設下禁制,讓他不得隨意離開,然後,在附近的村莊散布謠言,說城堡裏住了一頭冷血邪惡的怪物。

聽到這裏,寒意突然從腳底蔓延到頭頂,我忍不住打了個哆嗦。當年,藍伯特住在玫瑰色的城堡裏,從未傷害過附近的村民,卻始終有關於他傷人的傳言……到後來,甚至出現了一頭與他形似的巨蟒,多次禍害周圍的村落。究竟是巧合,還是有人故意為之?

藍伯特早就告訴過我,他的父王只是看似溫和軟弱,實則手腕比誰都強硬。或許,老國王才是!是那個理性到冷血的人,不然怎麽可能為了集中王權,而選擇讓親生骨肉成為一枚棋子?顯然,在他的眼裏,權力比血緣更為重要。這樣一來,什麽都能說得通了。

為什麽王後會被敵國的勢力抓走,是皇宮的防守如同虛設,還是有人故意讓其如同虛設?為什麽兩軍對峙時,最終決策的權力在藍伯特手上,而不是老國王的手裏?為什麽尤利西斯從頭到尾都認為,藍伯特才是殺害王後的真兇……

答案已經很明顯。老國王見藍伯特的威望一日比一日強盛,隱隱有了取代他的趨勢,為了保住頭頂的王冠,放任王後被綁架。他本以為藍伯特會不惜代價救下王後,這樣一來,不管藍伯特付出的代價是什麽,民眾都會對他失望透頂。然而,讓他和尤利西斯都沒想到的是,藍伯特竟毫不猶豫地射殺了王後,選擇保住三千名士兵的性命。

在這個動不動就坑殺俘虜、流血漂櫓的時代,藍伯特的選擇超出了所有人的預料,他在民眾眼中的形象不禁更為英明偉大。

不敢細想下去。越是細想,手腳越是冰冷。怪不得藍伯特能原諒尤利西斯,一再給他回頭的機會,卻沒有放過老國王。

權力是如此迷人。沒有權力,社會、國家乃至小小的家庭,都將不復存在。然而,權力也是如此危險,每個試圖獨攬權力的人,終將被權力反噬得一幹二凈。

二月份,溫暖的春日已不再遙遠。我看見一棵常青樹的枝椏已冒出細嫩的綠芽,是枯敗而灰暗的景色中,一縷過早醒來的春光。

寒冬遲早都會過去,春天遲早都會到來。

這時如果有人經過,恐怕會嚇得坐地不起,畢竟我和他才參加完老國王的葬禮。

他怔了怔,低下頭,看著我的眼睛,用大拇指和食指輕擦了一下我的唇角,俯身親吻了過來,卻沒有深入我的口腔,而是用雙唇輕覆著我的唇,聲音溫柔而黏糊,仿佛一個意亂情迷的大男孩:“沒有小玫瑰我該怎麽辦。”

我輕拍他的手臂,柔聲哄他:“我會一直在你身邊。”

“我也不會讓你離開。”

像宣誓一樣,他低聲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