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第2/2頁)

林谘一向是忠良臣子做派,這會兒卻毫不客氣地算計起李固來。謝玉璋失笑,道:“為不為後,對我也沒分別。”

林谘道:“後者,天下女子至尊。怎能沒分別?”

謝玉璋道:“我是個沒有父族的孤家寡人,入宮、不入宮,仰仗的都是帝王之愛,沒分別的。”

她頭腦如此清醒就最好。

林谘微微一笑,道:“殿下不要妄自菲薄。”

謝玉璋一怔。

林谘道:“後位不可能永遠空虛,總要有人坐上去。大家在意的是,誰去坐?”

他道:“如今,莫相是首相,殿下覺得,他會願意河西黨的人拿下後位,還是會願意舊黨的人拿下後位?”

謝玉璋道:“他兩邊不靠,自然是兩邊都不願意。”

林谘又道:“如今舊黨黨魁是楊侍中,他家裏這幾年並無適齡女郎。殿下覺得他會願意後位旁落,還是給自己的甥女?”

謝玉璋嘆道:“他早有想法了。”

林谘道:“殿下的表兄廣平伯,就不用說了罷。這人橫跨兩黨,當年勛國公府送他去河西歷練,楊侍中的眼光,我是敬佩的。再說河西黨,河西五侯,殿下偏與邶榮侯和安毅侯都有交情。他二人是再嫡不過的河西嫡系,帝心最近,帝寵最深。但也正因嫡得正,嫡得重,他二人在河西黨與陛下之間需要抉擇的時候,必會選擇帝心。殿下這識人的眼光,若為男子,我必掛印相讓。”

謝玉璋這是借著前世的預知作弊,算不得本事,便只微笑不語。

林谘又道:“臣今年三十有三,今為吏部侍郎,預計最遲四十五歲拜相。殿下若今年生出皇子,到那時也不過才十一二,正是金鱗露角之時。立儲之事,臣也能說得上話了。”

謝玉璋道:“三哥,算那麽遠,不累麽?”

林谘道:“殿下漠北八年若不算,便是陛下的雄師掃平了漠北,殿下歸來,也只是男人用來炫耀的戰利品而已。此時,怕已在皇城某宮,領某位份,做些白頭宮詞,每日只盼陛下臨幸了。”

謝玉璋默然,輕嘆,道:“逍遙侯府都沒了,我原是想下半輩子過清凈日子的。

林谘的筆鋒終於晃了一下。

他凝神靜氣,將最後一筆線條穩穩拉下,擱了筆,擡眼道:“珠珠,別任性,聽三哥的,做皇後。”

“陛下對你不一般。”他凝目看著她說,“他日別人為後,你想要的逍遙日子,未必逍遙。妃嬪做不了的事,皇後能做。你與四妃位份一般高,終究是低了皇後一頭。”

“珠珠,你生來尊貴,不該被別人踩在頭上。”

“你無父族,卻有人脈。陛下的出身大家都知道,你給陛下生個嫡子,兩朝皇族血脈,誰有他尊貴。”

“珠珠,斐斐可以逍遙,因為她有你有我。你沒有。仰仗別人的權力,永遠不可靠,把權力握在自己手裏,才是真逍遙。”

謝玉璋擡頭,與林谘四目相對。

謝玉璋回到永寧公主府,先把畫送到嘉佑那裏:“你看看,像福康嗎?”

嘉佑眼淚流了下來:“像!”

“別哭。”謝玉璋道,“別著急,先教人裱起來,再給你掛到屋裏。”

她回到自己的正房,侍女端上熬了一個多時辰的湯藥。

謝玉璋一飲而盡。

貼身侍女欲言又止。

謝玉璋只對她擺擺手。

冬日黑得早,紫宸殿點著兒臂粗的牛油蠟,李固在批復臘月裏因青雀和諸妃的事積壓的奏章。

良辰進來請示:“陛下今日還去嗎?”至於去的是哪裏,不用明說。

李固道:“今日不去,讓她也睡個好覺。”

又道:“準備給我沐浴。”

良辰應喏,轉身準備去了。

大趙朝繁華了四百年,這許多代皇帝不斷的修繕紫宸殿,將它修得前殿威嚴,後殿舒適。

在李固的寢殿中,還有一道影壁,後面的門通向的不是一般的凈房,是浴殿。

白玉砌成的湯池,下面是類似地龍的結構,池中水一天十二個時辰都是熱的,供皇帝隨時洗浴。

李固批奏章批得累了,揉揉脖子,去了浴殿。

良辰伺候他脫衣。

待李固脫下中衣,良辰一怔。

肌肉精實的背上,有幾道抓痕。雖然經過了一個夜晚和一個白天,已經幹皮結痂。但良辰十分確定,昨日在去公主府前沐浴的時候,它肯定是不存在的。

良辰眨眨眼,嘴角勾了起來。

李固猶自不知,下了水,後背傷口已經結痂,毫無感覺。

只譴退了良辰,一個人浸泡在熱水裏,一閉上眼睛,便想起昨夜那個綺麗的夢。

蝕骨銷魂。